宋仁宗看了看空淨大師,隨即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大師,朕不想皇後生下皇子。”如果他想讓
皇後生下皇子,早就和皇後生了。“曹家權傾朝野,朕不能讓朕的太子有一個權傾朝野的外祖家。朕怕朕百年後,大宋的江山改姓曹。”
空淨大師知道宋仁宗忌憚曹家,並沒有幫曹家說話。
“官家,老衲說了,您也可以選擇不和皇後娘娘生下皇子。”
宋仁宗不死心“大師,真的除了皇後,沒有其他人了嗎?”
“沒有了。”空淨大師捋了捋胡子,一臉神秘地說道,“官家,您和皇後娘娘生下來的皇子是嫡子,注定不凡。”
“朕是怕曹家……”宋仁宗何嘗不想生下嫡子,立嫡子為皇太子,但是曹家……“朕不想讓外戚把持朝政,更不能讓外戚毀了大宋的江山,不然朕百年後,沒臉下去見列祖列宗。”
空淨大師沒有再說什麼。
接著,夢中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宋仁宗和空淨大師正站在相國寺的銀杏樹下,這是四年前。
“大師,真的除了皇後,沒有他人了嗎?”這個時候,宋仁宗被大臣們催著去宗室過繼孩子,當做太子培養。
“沒有了。”空淨大師看了看宋仁宗,一臉深意地對他說道,“官家,錯過今年,您就會錯過這個皇子,日後不會再有皇子。”
“什麼?”宋仁宗驚了,“大師,您的意思是朕今年不和皇後生皇子,以後就再也沒有皇子了?”
“沒錯,錯過今年,您就真的無子無後了。”
宋仁宗神色晦澀不明地說道“看來,這是命中注定。”
“官家,您也可以不接受這個命運。”
宋仁宗苦笑道“大師,朕不得不接受這個命運。”他不能沒有皇子。
“既然官家願意接受這個命運,那就不要再因此煩惱。”空淨大師安慰道,“官家,既來之則安之。”
“大師說得對,既來之則安之。”比起外戚把持朝政,無子更為嚴重。日後,他會好好教導太子,讓他提防曹家,不要讓曹家保持朝政。
夢中的場景又發生了變化,這是兩年多前,空淨大師閉關修煉前的事情。
“大師,朕很慶幸當初聽了您的話。”宋仁宗滿臉欣喜地說道,“朕很喜歡太子。“
“官家,您的精神好了不少。”
“是啊,自從暘暘出生後,朕整個人像是充滿了乾勁,感覺自己仿佛年輕了不少。”有了兒子,就有了底氣。“幸好朕一年前聽了您的話。”
“官家,太子殿下是您和皇後娘娘的嫡子,注定生而不凡。”
“生而不凡嗎?”宋仁宗笑道,“承大師吉言。”
這時,夢中的情形又發生了變化。
“官家怎麼會這個時候來相國寺?”
“空淨大師?”宋仁宗有些迷糊了,他這是在做夢,還是在……
“官家特意來夢裡找老衲所為何事?”
“朕來夢裡找你?”果然是在做夢,“朕是來感謝大師的。”
“官家,這是您當初做的選擇,不必再三謝老衲。”
“大師,知道朕要謝你什麼?”
空淨大師彆有深意地對宋仁宗笑了笑“官家您最應該感謝的是皇後娘娘,是她為您生下了太子殿下。”
宋仁宗哈哈地笑道“大師不愧是大師,猜到朕想要說什麼。”說完,他微微感歎道,“大師說得對,朕最應該感謝皇後。”
“既然官家知道,那就無需老衲再說什麼。”
空淨大師的話剛說完,宋仁宗就從夢中醒來。此時,天剛剛亮。
夢?
還真是夢啊。
宋仁宗剛醒來,人還有些迷糊,還沒有回過神來。忽然聽到耳邊傳來淺淺的呼吸聲,他看了過去,看到兒子橫睡在床上,一雙小腿壓在他的肚子上。
這孩子怎麼睡覺的,怎麼把自己睡橫了?
宋仁宗坐起身,動作輕柔地抱起兒子,隨即把兒子平放在床上。
趙暘睡得非常沉,並沒有被宋仁宗弄醒。
宋仁宗側躺在床上,手撐著臉,目光疼愛又寵溺地看著兒子。
朕還真的被暘暘哄睡著了,還真的被暘暘哄得沒有做噩夢。
他伸手輕輕地戳了下兒子軟乎乎的小臉,“真是朕的小福星。”
趙暘翻了個身,滾進了宋仁宗的懷裡,一雙手無意識地抓著他爹爹胸前的衣服。
見兒子乖巧地依偎在他懷中睡覺,宋仁宗一顆心都快要化了。隨即,他想到了昨晚兒子跟他說的那些話,臉色登時冷了下來。
就在這時,張茂實悄悄地走了進來,小聲地叫道“官家?”
宋仁宗坐起身,給趙暘仔細掖好被角,隨即掀開床幔下床。
“審問出來了嗎?”
“審問出來了。”
宋仁宗點了下頭沒有再說話,張開雙手讓張茂實給他更衣。
換好衣服,宋仁宗怕吵醒兒子,就轉身去了偏殿洗漱。
等宋仁宗洗漱好,張茂實就跟他稟告昨晚審問的結果。
“顏秀他們四人說是受到張堯佐的指使,故意裝作叛亂,然後再讓……”說到這裡,張茂實沒敢再說下去。
“再讓什麼?”宋仁宗已經猜到了。
“再讓張美人帶人來救官家,屆時張美人護駕有功……”
啪的一聲,宋仁宗把手中的茶盞狠狠地摔在地上。
張茂實和梁寅嚇得趕緊跪在地上。
宋仁宗一張臉陰沉如水,眼中一片怒火。
張茂實抬起頭,小心翼翼地開口“官家,還有一件事情。”
“說!”
“根據顏秀他們四人交代,張堯佐四處結交禁衛軍,還四處散布謠言,說張美人一定會為官家生下皇子,屆時官家您就會廢黜太子,立張美人生下的皇子為太子。”
“張!堯!佐!”宋仁宗氣得神色都變得扭曲了,“把張堯佐打入大牢。”
“是,官家。”張茂實問道,“官家,顏秀他們要如何處置?”
“一並關入大牢。”
“是,官家。”
宋仁宗氣得連早膳都沒有用,直接去上早朝。
早朝還沒有結束,張堯佐被關入大牢一事就在宮裡傳開了。
坤寧宮裡,曹皇後和苗昭容剛剛用完早膳。
昨晚,兩人都睡得比較晚。今日,早上都起來晚了。
“娘娘,張堯佐怎麼被關入大牢呢?”苗昭容一臉驚疑地說道,”前段時日,官家不是才升了他的官嗎?“
“應該是做了什麼事情。”曹皇後心裡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不過還是有疑問。隻能等兒子從福寧宮回來,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張堯佐被關入大牢真是解氣。”雖然曹皇後讓苗昭容不要在意張美人的事情,但是苗昭容還是看不慣張美人。如今見張美人的伯父倒黴被關入大牢,她覺得特彆解氣,特彆痛快。
“你啊……”曹皇後無奈地笑道,“以後在官家麵前,還是對張美人客氣些,畢竟她現在懷有身孕。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情,第一個就會誣
陷你。”
“她敢!”苗昭容氣憤地說道,“就算她誣陷我,官家也不會相信。”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慣會煽風點火,就算官家相信你,但是她經常在官家麵前說你的不是,官家說不定就真信了她的話而懷疑你。”曹皇後這麼說,不是為了嚇苗昭容,而是為了讓苗昭容以後注意。
“我和官家從小到大的情誼,官家要是聽信張美人的話,那我……”苗昭容忽然紅了雙眼,眼中有淚光閃爍。
曹皇後沒想到把苗昭容說哭了,趕緊開口安慰道“我是亂說的,官家和你從小一起長大,絕不會被張美人挑撥地不相信你。”
苗昭容意識到自己失態,急忙收了收眼淚,轉移話題說起趙暘的事情。
“不知道太子殿下醒了沒有?”
“昨晚睡得晚,估計他現在還沒有醒。”
“昨晚發生那麼驚險嚇人的事情,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沒有被嚇到,昨晚有沒有做噩夢?”苗昭容越說,心裡越擔心趙暘。
“有官家在,暘暘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曹皇後想到昨晚她們都沒有睡好,溫柔地對苗昭容說道,“待會你回去好好地補一覺。”
“昨晚都怪我話多,讓娘娘你沒睡好覺。”昨晚回到坤寧宮後,苗昭容就直接留宿在坤寧宮,和曹皇後睡在一張床上,然後一直在說叛亂的事情,說到寅時初才睡。“娘娘,你待會也補個覺吧。”
“我等暘暘回來。”曹皇後笑著說道,“我下午再睡。”
“那我先回去了。”
“好好補個覺。”
鳴鸞閣裡,張美人還在睡,還沒有醒。
橘白不敢吵醒張美人。準備等張美人醒了,再告訴她,張堯佐被關入大牢一事。
等娘子醒來得知這件事情,怕是又要被氣到,到時候要是動了胎氣,該如何是好。但是,這件事情又不能不告訴娘子。
福寧宮裡,趙暘睡到巳時才醒。
宋仁宗在他睡醒前一刻剛下朝,見他醒了就帶著他去用早膳。
“爹爹,你沒有用早膳嗎?”
“沒有,爹爹等著和你一起用早膳。”宋仁宗親自給趙暘剝了一個雞蛋,隨後喂到他的嘴邊。
趙暘張嘴咬了一大口,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見兒子吃飯吃得香,原本沒有什麼胃口的宋仁宗有了點胃口。
趙暘三歲了,早就能自己用膳,不需要宋仁宗親自喂。但是,宋仁宗每次和兒子用膳,還是親自喂兒子吃。趙暘沒辦法,隻好任由宋仁宗喂他吃飯。
喂完兒子用完早膳,宋仁宗又喂趙暘喝羊乳。
趙暘喝的羊乳被煮過,裡麵放了不少東西,比如說黑芝麻、核桃、杏仁之類的東西。這樣喝起來,就沒有一點膻味。
宋仁宗原本反對兒子喝羊乳的,但是後來見兒子喝羊乳喝得身子很好,就沒有再反對了。
趙暘從出生到現在,雖然受過風寒,但是一次發熱都沒有。他受風寒的次數也很少,這三年來,受風寒的次數不超過五次,而且每次沒幾天就好了。
父子倆用完早膳,就手牽手一起去坤寧宮。
宋仁宗前腳剛到坤寧宮,後腳張美人就來到福寧宮。
張美人醒來得知她的伯父被關入大牢,急得連早膳都沒用,就急忙地來到福寧宮。得知宋仁宗去了坤寧宮,心中很是憤懣,又連忙去坤寧宮。
曹皇後先是給宋仁宗行了禮,隨後對兒子招了招手。
趙暘乖順地走到曹皇後的麵前,對他嬢嬢乖巧地笑了笑“嬢嬢,我昨晚睡得很好,
沒有做噩夢。”
曹皇後上下打量了下兒子,見兒子精神不錯,心裡便放心了。
“那就好。”說完,她關心地問宋仁宗,“官家,您昨晚睡得好不好?”
“托了暘暘的福,朕昨晚做得很好。”宋仁宗把趙暘哄他睡覺一事跟曹皇後說了。
趙暘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臉得意地說道“有我在,是不會讓爹爹做噩夢的。”
宋仁宗抱起兒子,蹭了蹭兒子的小臉。
“暘暘是爹爹的小福星,有暘暘在,爹爹就不會有事。”
曹皇後見宋仁宗對趙暘跟以往一樣疼愛,從昨晚一直懸掛在心頭上的大石終於可以落下了。看來,官家並沒有懷疑暘暘。
趙暘抬手拍了拍宋仁宗的肩膀,一副人小鬼大的口吻對他爹爹說道“爹爹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
這句話說得宋仁宗心頭狠狠一顫,他低下頭蹭了蹭兒子的小鼻子,笑著說“暘暘真是爹爹的好兒子。”
張茂實這個時候忽然走了進來,“官家,張美人求見。”
宋仁宗眉頭一皺,臉色有些不悅地說道“不見。”
“官家,張美人就在坤寧宮門口。”
宋仁宗語氣冰冷地說道“不見,送她回鳴鸞閣,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她走出鳴鸞閣,也不允許任何人去鳴鸞閣看望她,尤其是張家人。”
這是軟禁了張美人啊。
“是,官家。”張茂實退了下去。
張美人見張茂實出來了,連忙走上前去,準備進坤寧宮,卻不想被張茂實阻止了。
“張茂實,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娘子,官家說不見您,還叫小人送您回鳴鸞閣。”張茂實冷冷地說道,“官家還讓您不要出鳴鸞閣,也不允許任何人去鳴鸞閣看望您。”
張美人尖利地叫道“你說什麼?”
張茂實把他剛才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不可能,官家不可能軟禁我,我要見官家。”張美人說著就要闖進坤寧宮。
“張娘子,請回鳴鸞閣。”
“官家,我要見官家!”張美人扯著嗓子叫道。
張茂實見張美人不願意離開,讓兩個婆子架起她,強硬地把她帶走。
張美人哪裡是兩個婆子的力氣,不管她怎麼用力都掙脫不了。
坤寧宮裡,曹皇後心中很是吃驚,“官家,張美人犯了什麼錯?”這是官家第一次軟禁張美人。昨晚的事情結束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朕太寵愛她了,把她寵壞了。”宋仁宗一想到昨晚兒子說的那番話,就非常心疼。“暘暘,朕有事跟你嬢嬢說,你先去和大白玩。”
趙暘猜到宋仁宗要跟曹皇後說什麼,“哦,那你們說吧,我帶大白去找姐姐玩。”
等趙暘離開了,宋仁宗把張堯佐拉攏警衛軍,唆使顏秀他們叛亂,做局讓張美人帶禁衛軍救他一事跟曹皇後說了。
曹皇後聽了後,一臉吃驚“官家,您說的是真的,真的是張堯佐和張美人做的局讓顏秀他們叛亂?”
“顏秀他們招供的。”宋仁宗黑沉著臉說道,“朕沒想到張堯佐和張美人竟敢這麼大膽!”
曹皇後心下疑慮,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古怪,應該沒有這麼簡單。
“臣妾聽說昨晚死了不少禁衛軍。”
“朕知道,朕沒想到他們會如此狠毒。”在宋仁宗眼裡,張美人除了張揚一點,愛耍小性子,並沒有其他缺點。在他心裡,張美人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但是昨晚的事情讓他忽然發現自己錯了
,張美人並沒有他認為的那麼善良。
“張美人他們做局為了什麼,為了護駕有功嗎?”
“為了護駕有功。”遠不止為了護駕有功這麼簡單,張美人他們這麼做,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曹皇後冷斥道“這太荒唐了!”
“是朕平日裡太過縱容她了,讓她生了不該生的心思。”
“官家,此話何意?”曹皇後裝作不明白的問道。
“她這麼做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宋仁宗把昨晚趙暘跟他說的那番話,跟曹皇後說了。
曹皇後聽了後,猛地站起身,滿臉憤怒“張堯佐他們竟敢……”說完,她一臉自責,“暘暘他聽了後,一定很害怕很傷心很不安,臣妾竟然沒有發現,臣妾有罪,請官家責罰。”
宋仁宗上前扶起曹皇後,語氣溫柔道“你沒錯,是朕不對,是朕讓張堯佐傷害到暘暘。”
“官家,張堯佐散發這樣的謠言,挑撥您和暘暘的父子之情,其心可誅。”
“朕不會輕饒他。”
“官家,暘暘他……”
“朕跟暘暘說了,朕永遠都不會不要他,他是朕最好的兒子。”宋仁宗神色非常肅穆,“暘暘是大宋的皇太子,任何人都不能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