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在這幅和諧的畫麵中找出點什麼雜音的話,大概是,高訪隱隱覺得,她切牛排的動作,似乎,太熟練了,那樣手起刀落,力道精準的切割方式,隻用來用餐,更像是一種浪費。
“你怎麼不吃啊?”感覺到有人看她,她忙咽下嘴巴裡的牛肉,心涼了下,怯怯地問,“我做錯什麼了嗎?”
“沒有沒有。”高訪連連擺手,心裡隱隱覺得她這話問得奇怪,笑了笑,“我不怎麼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哦,”女孩兒看看他的臉,又看看他的手,眼中現出不忍之色,輕聲問,“你左手不方便的話,要不然……我幫你把牛排切好?”
高訪愣住,默了幾秒,左手忽然不敢再動。
“好。”他點頭。
她放下手中刀叉,高訪幫忙換盤,她手都伸了出去,卻在碰到盤沿兒的時候硬生生停了下來,抬眸又小心翼翼看了看高訪,強調道,“我洗過手了的。”
“我們不是一起洗的嗎?”
高訪笑,看著她如臨大敵似的接過刀叉,小心切了塊兒牛排下來,又抬頭跟他確認了一遍,“那我可都切啦?”
“真的沒關係,我沒那麼多講究,英式美式都一樣。”
高訪自認沒特意去討她的喜歡,可對麵的人也不知怎麼聽了這話那麼高興,連帶著他看了都忍不住跟著嘴角上揚。
得了肯定,女孩放開多了,動作又利落了起來,幾刀下去,牛排被分得七七八八,她收好刀叉,重新遞還給他,柔柔笑道,“你嘗嘗看,我覺得這個牛排還挺好吃的。”
高訪伸手接過,道了聲謝,心間紮進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拿起叉子吃了塊。
坦白說他不怎麼正經吃東西,且胃口都被養刁了,吃什麼東西落到味蕾上前後差不出一分去。然而這塊普通至極的牛排,經了她的手,又被下了句‘挺好吃’的咒語,便自此擁有了神奇魔力,讓他遲鈍的感覺變得敏銳,他入口嘗到肉汁的質感,脂肪的細膩,甚至每吃一口,都能感覺到牛肉的香味在嘴裡跳躍。
抬眸撞進對麵人眼睛裡,亮晶晶的,充滿期待,“有沒有一種——”她停了一下想了個合適的措辭,“在牛肉上翻滾的感覺?”
高訪聽了就笑了,說,“我知道一地兒,那裡的牛排,吃了不僅能在牛肉上翻滾,還能跳蹦床一樣彈起來。”他說到這裡還挺像開玩笑的,臉上笑意將散未散,隨即便認真起來,“下次我帶你去吃,好麼?”
心不設防,滿目歡喜,對麵的女孩子愣了一下,趕忙重重連連點頭。
氣氛一時有點微妙,高訪還想說些什麼的,喉嚨卻像被細細的軟線纏住,他放下叉子剛要開口,女孩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她尷尬笑了下,擦了擦手,接起電話。
高訪在她對麵坐著,就見她臉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嚴肅起來,聲音也隨之冷下去,聽她說
“是。是嗎。好。我馬上來。”
“對不起,我要去工作了。”她放下電話,對高訪歉意一笑。
雖然早知道對方是寰亞未來接班人,但如此嚴謹的工作態度還真是……跟他如出一轍。
“我送你。”他想也沒想,直接站起來,完全忘了自己連車都沒開,用什麼送人家的客觀事實。
“你手不是受傷了?”女孩兒出言提醒,“沒關係,我開車來的。”
她神情有些急,高訪便忍不住問道,“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
什麼都可以幫你。
高總對寰亞的業務門清,親自選的合作夥伴,上心程度也就比選未來老婆差了一點。
可她聽了卻好像聽見了什麼好玩的事兒,笑道,“這你可幫不了。”
高訪被供了這麼多年,被一個小丫頭這樣看低難免有點受不了,還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給自己來了波宣傳攻勢,說,“是這樣,一般的情況我都可以解決。”
誰想她聽了笑得更開心,起身拿好公文包和外套,“那謝謝你陪我吃飯。彆再讓自己受傷了,好嗎?”
她留給他一個日後無論何時想起來,心都能直接跟著化了的笑,便步履匆匆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