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有意,我便托人為你找個好去處,下山吧。”
明鬆訥訥不言。
衝微道人年齡擺在那,眼光自然差不到哪兒去,所言所述皆是事實——他在見識到了都市的繁華後,確實再也靜不下心來,渾身氣場與深山道觀的寧靜安逸格格不入。
隻是
一來他舍不得道觀相識多年的師父和師兄弟,二來居於深山多年的他難以獨自一人生活,。
他就這麼一走了之,雖然爽快,但顯然不現實。
可眼下衝微道人願意幫忙,情況自然大不相同,他既精通藥理且名聲在外,結交的貴人不在少數,隻要出口說上一句,自己在外界就能生活得容易許多。
他心中意動。
衝微道人見狀,心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麵上卻是順著話頭說下去。
最終明鬆應了下來。
“師兄要離開我們嗎?”明溪在一旁見證整個過程,忽地睜大眼睛開口詢問。
衝微道人點頭。
他本以為明溪會哭鬨幾句,卻沒想到對方臉上閃過失望,神情隻是略有怏怏。
明鬆抿了抿嘴,強笑一聲,隨即說道“我和師弟待了這麼多年,沒想到我倆還是難以親近起來,我都要下山了,也不見他哭鬨一句。”
衝微道人皺眉。
他剛想要說話,山林旁邊卻忽然傳來一道清亮男聲“重於情,卻不困於情,這何其難得?反倒是你這位曾經的師兄,言辭之間滿是憤懣挑撥之情,你不覺得羞愧?”
三人循聲望去,發現一位道人映入視野。
“無量天尊,我是琉山道場的主人,清淨山人,第一次見麵,幸會。”清淨山人語氣溫和地打招呼,隨後主動向衝微道人做了個見麵禮。
清淨山人?
衝微道人沒想到這個時候回看見對方,還是在眼下這種情況下。
他內心詫異,但麵上卻是做足禮儀,同樣回了一個禮並自報家門。
然而,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衝微道人忽然發現,其眼神竟然始終盯在明溪身上,他回想起剛才明溪莫名的暈倒,忽地心中一跳。
衝微道人不著痕跡地將徒弟護在身後。
清淨山人視野被遮。
他醒過神,向對方坦然一笑“令徒鐘靈毓秀,我不覺心生喜愛,多看了幾眼。”
“謬讚。”衝微道人回以淡淡微笑。
清淨山人主動提議“山中霧氣深重,我看幾位在山林中走動已久,身上衣衫都濕了,不如到山頂的琉山道觀一坐?小孩子體虛,可受不得涼。”
衝微道人低頭一看發現確實如此。
山中忽起大霧,三人的道袍均有不同程度的水痕,其中以肩部最嚴重。
他摸了摸明溪,發現小孩身上冰涼,又看了看明鬆,發現其嘴唇也正泛著不是很明顯的素白。
衝微道人大皺眉頭。
“那就叨擾了。”
“不必客氣,應該是我溝通不當,讓各位受了委屈。”
衝微道人神色有異,但沒有追問,而是帶著二人跟在清淨山人的身後,登上山頂的琉山道觀。
山頂之上,空無一人。
“這裡空氣真好。”衝微道人長吸了口氣,發現這裡的環境,竟比易淵觀還要讓人感到舒適——要知道,易淵觀所在的晴川穀,其空氣質量在全國也算是數一數二。
清淨山人謙遜地回了一句。
隨後,他指了指旁邊的一間屋子,讓明溪與明鬆去換衣服。
“雖說同出一門,但二人的心性,著實有些大相徑庭。”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清淨山人忽地開口。
衝微道人麵色不虞。
倒不是因為對方口出狂言。
他其實也覺得清淨山人的話語有幾分道理,明溪赤子心性、天真淳樸,明鬆心思浮躁、善妒狹隘,雙方著實性情大異。
當然後者也並非全無亮點。
衝微道人回想起往日種種,心中不由得歎氣。
他語氣淡淡“千人千麵,每個人都有不足,但每個人也有優點。”
清淨山人笑了笑。
場麵有些沉寂。
最終,還是衝微道人主動打破沉默“這次開山大會,我著實弄不明白道友葫蘆裡是賣的什麼藥,就好像眼下,我不明白道友為何看上了明溪。”
清淨山人詫異地偏過頭。
他赫然發現這位已經古稀之年的道友,同樣雙眼明亮地看著自己。
清淨山人忽地一笑。
不愧比自己多了近三十年的深山修行的,自己這點微末道行,果然還是不夠看。
他收斂神情,表情肅然地說道“雖然冒昧,但我還是得說一聲,不知令徒可否入我姑射一脈、承我食氣道統。”
“憑什麼?”
“憑他得了我脈的真傳法門。”
“笑話!他片刻不離我身邊,怎麼會得了你們的真傳法門?難不成你還能隔空授法不成!”
“我做不到,但山主能做到,神人更能做到。”
“你在說什麼胡話?”
清淨山人不再多言。
他禦使存炁。
頓時,氣機流轉,山風鼓動。
衝微道人目瞪口呆。
在他的眼中,清淨山人竟憑空懸至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