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去吧!”回頭屏退左右,大廳裡隻有了四寶隨侍。
蘇之齡這才歎了一聲,道,“永和宮的愉妃娘娘——歿了——”
登時,永琰就沉不住了,“我前幾日還聽說愉妃娘娘在寶華殿安好,怎麼這麼快……”
不問還好,一問,蘇之齡更是如鯁在喉了。
“王爺,還是——先進宮吧……”蘇之齡避開話題的行為才是讓永琰最不解的。難道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而且,他想弄明白的是皇阿瑪動怒和愉妃娘娘歿了又是否有關係。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形容宮裡的是非殊榮再合適不過了。可是,眾人皆知的道理下,還是有那麼多人爭破了腦袋想體驗呐……
永琰坐在軟轎裡,朝著傾灑日光的方向走去。那是紫禁城所在之地,他既覺得沉重又覺得頗具吸引力的地方。
從宮門處下了軟轎,蘇之齡腳步緊速,永琰也跟著走快了些。
一路無語,隻有烏鴉低低的在頭頂上方鳴叫、盤旋。
走過長街,到了養心殿門口,永琰莫名的感到壓抑,局促,不由得立定深呼吸一口氣才在蘇之齡的引導下快速進入。
大概是萬歲爺剛生完氣的緣故,整個養心殿安安靜靜的。連之前提趣兒的鸚鵡也戚戚然的站在鳥籠橫架上,一動不動。若是不知曉的話,還真以為是假物呢。
此時,乾隆皇帝正躺在逍遙椅上,蓋著金絲細絨錦毯。呼哧呼哧皺著眉頭喘氣,一頭銀白色頭發趁著這擰勁兒的表情,越發的顯得他脾氣古怪,難以伺候。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祝皇阿瑪龍體康健,如意順遂!”永琰佯裝不知發生何事,跪道行禮,照著往常的態度請安。
“哼!”乾隆似乎是從鼻孔裡發出的冷笑。
緩緩睜開眼,已經有些渾濁的眸子散發的一瞥,依舊能讓人感到他年輕時的雷厲風行,天之驕子的傲意。這一點,正是永琰缺少的,皇帝總嫌他性格太過綿軟。
“蘇之齡膽子越來越大了,這大清早兒的把你都給喊來了!”皇帝餘光看向蘇之齡,嚇得蘇之齡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一副無可奈何的忠態的樣子,“萬歲爺,奴才在您麵前永遠都是忠心耿耿的,去找王爺也是怕萬歲爺傷了身子啊,要是萬歲爺有什麼閃失,奴才萬死難辭其咎,隻要爺能消氣,奴才甘願領罪受罰!”
乾隆哪裡舍得賜死蘇之齡呢,他可是跟了乾隆五十多年,都六十多的人了,也算是伺候了他一輩子了。
“都起來吧……”乾隆抬了抬手,語氣頗有些歎息。
乾隆手肘剛放到椅子的扶手上,蘇之齡就眼疾手快的扶著了。
“都知道了?”顯然,乾隆看向永琰。
“兒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來讓皇阿瑪生氣的事情也不必知曉,蘇公公也未曾告訴兒臣什麼,隻是說擔心皇阿瑪氣壞了身子才找的兒臣。兒臣隻求皇阿瑪保重龍體,社稷為重。”永琰恭順垂首說道。
乾隆不喜彆人在他麵前弄權,哪怕是他兒子們也不行,這一點永琰早就明白,蘇之齡也是明白人,所以,永琰說的自然懇切,乾隆心中跟明鏡兒似的。
走了幾步,拄著拐棍的手就有些酸了,蘇之齡攙著又坐在了暖閣的榻上。
揚揚手,蘇之齡會意,“都下去吧!”
現在,暖閣裡隻有他們倆了。
“永琰,過來……”乾隆招招手,陽光映射下的他真的——老了。
乾隆待永琰坐好之後,目光深遠,意味深長的問道“永琰啊,為一國之君,你知道最難的地方是什麼嗎?”
想了一會兒,永琰始終確定不了皇阿瑪說這話的心思,隻得硬著頭皮回道“皇阿瑪恕兒臣愚笨,兒臣不知……”
……
“這最難的倒不是國事啊……”乾隆又看著牆上的畫失了神。
那是一副女子肖像,永琰看不出來是誰,大概就是隨手掛的吧。
“那是?”永琰有點兒懵了,皇阿瑪一向教導他們,天下之大,萬民為尊。天子之道,勤政為本,怎麼今天又不一樣了?
乾隆看出了兒子的疑惑,似笑似歎道“是這個溫柔總待天恩賜,心扉難辨真與假的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