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著左手等待他拿卡給我,卡沒等到,一張大臉是等到了。
齊朝陽很驚奇:“薛檸,你咋在這兒。”
我揉開眼前的糊光,看清臉:“齊朝陽?”
“你放著飛天網吧和酒吧的老板娘不當,在這兒混啥啊?”
我沒有理會他話裡的揶揄:“窮啊,賺錢花。”
他叼著煙,無賴的氣質立刻上來了,我拍了拍台麵:“不是包夜嗎,卡呢?”
磨嘰了好一會兒,我說“包夜20,謝謝。”
他遞給我二十塊:“你說你,女娃家家的,天天混網吧,俊哥知道嗎?”
他知道嗎,他大概不會不想也不可能知道吧。
刷好信息的卡亮起了綠光,我雙手奉上,笑容標準:“包間209,這邊右轉,慢走!”
十點過後,包夜的高峰期。
來來往往的刷卡,十一點半開始,前台又歸於清靜。
齊朝陽不知道啥時候過來的,靠在牆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抽著煙,我問:“你花錢來這站台子嗎?”
吸完最後一口,踩死煙頭,他問:“我能坐會兒嗎?”
我往裡讓了讓,邊上給騰了一個椅子:“坐吧,正好我困了,幫我頂一會兒。”
“你很讓我意外,薛檸。”齊朝陽拿了前台的一遝撲克,來回洗牌似的把玩著。
“為什麼?意外什麼?”
我失笑:“意外我在這當網管嗎?”
“不是”
平靜的話語,是最容易激起千層浪的。
“梁生俊是我表哥,你知道吧。”
我點了點頭。
“他呀,父親早逝,我姑媽一個人拉扯大的,性格執拗,又不愛說話,我跟他關係並不好的。”
確實,我隻聽到過他說他媽,從未說過他爸,沒想到竟然是去世了。
“他從小就有病,身體也不好,對誰都是冷冷的,小時候他基本長在我家,可很少跟人親近。”
想想他的周身寒光,這也確實是他的作風。
“可你不一樣的,薛檸。”
“哪裡不一樣?”
我也曾想過,他待我,終究是不一樣的,可事實呢,一句“我要休學了”斷了我的所有念想,大概,還是一樣的吧。
“他走哪兒都愛帶著你,這還不一樣嗎?”
齊朝陽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又叼了根煙:“你大概不知道,他其實經常提起你的。”
電腦屏幕裡的僵屍吃掉了向日葵,我選擇重開一局:“他提起我,是不是都是我的糗事,”
“沒有,相反的,他特彆愛說你的光榮事跡。”
“比如,我哥教我嫂子打遊戲,嫂子學不會,他就會說檸檸學的很快,其實很簡單的。”
我學的快,學的怎麼快點被平底鍋拍死嗎?
齊朝陽換了隻腿翹起來,像個二大爺一樣:“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會把你掛在嘴邊,就連挑食都理直氣壯,撿起一根芹菜扔個我,說檸檸說多吃芹菜可以長個子。”
挑食,他還會挑食嗎,記憶裡好像沒有,麻辣燙裡不愛吃油菜扔到他碗裡,砂鍋裡不愛吃的寬粉也被他挑走,他好像不挑食的。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來著,不止我,還有我哥,可每次說起帶你來一起玩,他都很嚴厲的拒絕了。”
我放下鼠標,沒有看他,吊燈上一隻蚊子屍體被烤乾了,隻留下一個黑點,就像我一樣,傾儘全力,也隻換來了在他心中留下了一個名叫特彆的黑點。
齊朝陽坐了有半小時,抽了三根煙,最後一個煙頭踩在地上,他說:“他要回來了。”
眼淚有些不真切,我問他:“休學結束了嗎?”
“差不多吧,聽我爸說,這幾天在找關係辦理入學,估計是要重新讀高一了。”
天亮之前,齊朝陽抱著一桶泡麵走了,晃動的門簾子說:“你還是去看看他吧,他真的挺不容易的。”
四中的倪文琴來換班:“你咋了,呆呆的,熬夜熬傻了?”
我扯了一個標準笑容:“我先走了。”
暑假剩十天左右,哥哥打了電話:“你咋了不回來,老爸說你在補課,高一補什麼課,不要跟我扯,趕緊回來。”
我最終還是選擇向現實妥協。
確定前台招到了新人,我拿了一千塊的工資,回了家。
剛邁進門,準備了一堆說辭還沒來得及說,我媽歇斯底裡的怒吼阻止了我的腳步:“還知道回來,越長越倒黜,不是愛野麼,咋不死外麵了。”
我爸與我媽最大的不同就是不愛說臟話,他指著我的書包:“供你上學不是讓你在外麵鬼混不著家的。”
對於這些個謾罵,我連解釋的興趣都沒有,取下書包拎在手裡:“還有幾套卷子沒做,我去補作業了。”
哥哥一貫是愛當和事佬的,我關門的瞬間聽到了他勸和的聲音:“毛毛還小,慢慢來,再過幾年就知道你們賺錢的疾苦了。”
原來,哥哥也覺得,是我的錯,是我不識好歹。
暑假沒回家的事情鬨的不愉快,開學時除了一千三的學費,多餘的隻給了我六百塊,我媽把錢甩到炕上:“拿去吧,兩個月生活費,一天天就像我欠你了一樣。”
其實離正式開學還有三天,我扯了謊話,今年高一軍訓要訓十天,所以高二高三開學往後推了三天,正好是我提前逃離“地獄”的完美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