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神情認真且專注,拿著畫筆的手,擺動幅度都是出奇的一致,我看了幾分鐘這樣的畫麵,自卑感從內而外的散發著。
他從小就喜歡藝術,而我,對於藝術最大的造詣可能就是在李子揚物理筆記本上塗抹,我想著,張萌跟他有著自己同樣的愛好,是不是以後都是她陪在他身邊了。
這樣的思緒不敢繼續,張萌放下了畫筆,從包裡拿出便當盒,獻寶一樣的遞到梁生俊麵前,隔著玻璃,我看到了,那是一盒糖拌西紅柿,看張萌的口型像是在說:“我做的,你嘗嘗。”
從梁生俊吃下第一口糖拌西紅柿,我已經走了,不,是,落荒而逃。
一連好幾周,我都沒有主動去尋找過他,無論是他背書的身形,還是他經過花壇路過我窗邊的背影,我統統沒有去關注過。
直到四月二十七號的晚上,下了最後一節自習,老遠我就看見他在宿舍樓下等。
小跑了幾步,我還是主動走到了他跟前,梁生俊摸了摸我的腦袋:“明天我生日,那幾個朋友說晚上在豪丹給我過一下,你要來嗎?”
我掙脫他的手:“那……你希望我去嗎?”
他笑了笑,“當然希望了!”
最後一下熄燈鈴聲響起,我特彆小聲的說:“我明天請假了……”
其實我並沒有請假,我是逃課了。
牽著他的手走在公園的石子路上,李子揚發了消息,我不看也知道,一定是問我為啥不去上課,可是,我並不想回複。
我就想這樣牽著他的手,特彆特彆希望,能這樣一輩子走下去。
天快黑的時候,梁生俊帶我去了他們定的包間。
人很多,除了之前見過的那幾個,還有些新麵孔,當然,張萌也在。
梁生俊拉著我到旁邊坐下,倒酒的聲音,唱歌的聲音,切蛋糕的聲音,此起彼伏的。
從進門開始,他牢牢牽著我的手,這無疑為我增加了許多勇氣,所以,我麵對張萌的敬酒時,也不膽怯,直接接過來喝掉了。
梁生俊為了擋了幾次,但效果甚微,他看著我玩的高興,也沒在說話。
酒喝到興頭上,他同宿舍那幾個男生突然開始起哄了,非要讓我跟梁生俊親一個,我十分不好意思,梁生俊倒大大方方的。
左手依舊牽著我,右手扶著我的肩膀,啤酒的氣息越靠越近,我感受到了一絲清涼,初戀是青澀的,他的吻並不青澀,落下來的時候我能感受到溫熱觸感背後的那抹不舍與貪戀。
也就這在這裡,我知道了,他心裡有我,一直都有。
這一夜太美好,後來,我再回憶起高考,都會想起這個夜晚,眼前會浮現清涼的月光,並不好喝的啤酒,愉快的唱歌聲,以及他唇畔清涼的薄荷味兒。
四月就這樣結束了,五月過後就是高考。
一整個五月,我見到梁生俊的次數少之又少,我也忙起來了,每天除了刷題就是背書。
可能是因為我的成績起來了,老師們在我身上看到了一點點可以上重點的希望,在學習上,也開始照顧我了,我的卷子除了對錯號,慢慢的也有了紅色字體,我才知道,老師在閱卷子的時候,是會寫分析的。
2014年的高考在6月7與8號兩天,總共四科考試,一天兩科。
剛過完兒童節,準考證就下來了,隨著老班發完準考證,高中最後一堂課也結束了。
2號下午放假,我以為他會來送我,從我走出校門到坐上班車,他都沒有露麵,倒是李子揚,咋咋呼呼的,非要送我回家。
高考那兩天,我印象已經不深了,還能想起的就是,開考前婧婧顫抖的手,以及校園裡聽到的最後一遍廣播“考試已經結束,校門即將關閉,請所有考生離開考場。”
婧婧媽媽來了,帶著婧婧先走了,我在校門口坐了很久,手機上是我發給他的消息,他一條沒回。
6月10號,梁生俊終於回消息了,約我去鎮子上的列寧學校走一走,我欣然答應。
我見到他依舊是跑著過去的,自行車扔在路邊,一如當年。
那天下午,我們繞著街道一圈一圈的走,天快黑的時候又去了河邊,他不知道從哪掏出兩個紙船,遞給我:“本來想帶你去爬山放燈的,孔明燈都買好了,可惜九泉山太高,天快黑了,不安全。”
我笑盈盈的搖了搖頭,“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去,我們今天先放船,等我成績出來了,我們再去爬山放燈。”
他沒有說話,蹲下撥了撥水,一圈圈的水痕散開,他沉了沉聲音:“檸檸!”
我沒有回頭,輕輕“嗯”了一聲。
我目送著兩隻小船消失在視野裡,他才開口:“我們分手吧!”
我以為我聽錯了,緊抓住他的手,“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梁生俊卻像狠了心一般,推開我的手:“我們分手吧。”
我沒有勇氣去問為什麼,也沒有勇氣回頭看他,因為從他說出“分手”開始,我的勇氣已經四散潰逃了。
回家的路上,他跟在我身後,直到我打開大門,背後的腳步聲才離去,我小跑了幾步,追到路口,聲嘶力竭的喊出了他的名字:“梁生俊……”
可他,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