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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後不久,有幾個年紀大了的太醫上了折子申請告老還鄉,又趕上太後去皇廟祈福帶走了倆慣用的,太醫院的人手一下子有些捉襟見肘。
所以四月初的時候,太醫院那邊又招了幾個新人進來,這幾日在重新安排工作。
那些宮裡待久了的妃嬪,都有自己用慣的太醫,等閒不會更換。其他小主貴人也還好,日常問個平安脈而已,沒什麼難度,隨便一個人都能接手。
隻是到葉蓁蓁這邊就有些難辦了。之前負責的張太醫這次也辭職了,其他太醫又都不願意接。這葉才人體內有奇毒,身體孱弱,平日裡小病不斷大病不少的,治得好了也就那樣,治不好可能還要被皇帝遷怒,太醫們都不想碰這燙手山芋。
於是踢了半天皮球,這差事最後落到了一個新來的年輕太醫手中。
這太醫名叫張敬之,卻正是之前的張太醫走前舉薦進來的,說是自己本家不知道隔了幾層的一個遠房侄子。院長一看這關係,當即拍板,張太醫的病人就讓小張太醫接著管吧。
小張太醫師承當代杏林聖手老醫仙,是其門下得意弟子,一心撲在醫書脈案上,對太醫院的安排也表示無所謂。醫者嘛,就當一視同仁,有病就治,哪能挑三揀四。
於是這日天氣晴朗,小張太醫第一次走進了流仙閣。
小張太醫到的時候,葉蓁蓁剛午睡醒來,人還懶著不想動彈,打算讓他隔著床簾子診了脈了事。
小張太醫十分認真道“醫者四診,望聞問切,缺一不可。娘娘若隻讓切脈,臣恐難以勝任。”
葉蓁蓁就隔著簾子看他,依稀能看出是個積石如玉的翩翩君子,又覺得這人正經得可愛,就讓他先出去侯著,喚了綠衣來給自己更衣。
小張醫生坐在外間椅子上,默誦著傷寒雜病論,喝了兩盞茶也沒見人來。
覺得宮裡的娘娘們很是麻煩。
直到喝到第四杯茶的時候,葉蓁蓁這才晃晃悠悠走了出來。
小張太醫正背到“熱之為病,有外至,有內生。”,突然感覺眼前一暗,抬起頭來發現麵前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他臉一紅,忙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長輯到底“張敬之見過葉才人。”
坐在上首的葉蓁蓁噗地一聲笑起來“小太醫,那是我家的宮女綠衣。”
小張太醫錯愕地抬眼看去,主座上的宮裝女子懶懶地縮在金絲楠木背椅中,手肘抵著扶手,撐著臉對著自己笑。她看著似乎比那個綠衣年齡還小一些,這一笑若新雪初霽,奪目耀眼。
宮裡的娘娘原來這般好看啊!小張太醫這下連耳朵都紅了。
“小太醫愣著作甚?快給我家娘娘診脈。”綠衣吐了吐舌頭,不再逗他。
張太醫搞不明白,為什麼她們一個兩個都比自己小,卻還叫他小太醫。勉強平複了一下心情,走到葉蓁蓁麵前,正色道“請娘娘伸手。”
張敬之隔著帕子給葉蓁蓁切脈,琢磨著脈象暗自心驚。
“弱水”一毒果然名不虛傳,脈象艱澀不暢,虛弱無力,時見一止,止無定數,若是旁人怕是連床都爬不起來了,可偏偏麵前女子除了麵色不大好,不時輕咳以外並沒有太多不適。
難怪張太醫當初也隻能用藥穩著……最後還用病遁,把麻煩丟給了自己。
他認真看了看葉蓁蓁的麵色,又細細問了平時的吃食、睡眠和身體情況。
他看著葉蓁蓁的時候,葉蓁蓁也在看著他。
明明先前羞得不敢看她一眼,工作時倒是一點也不緊張,沉穩淡定,不像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倒像個五六十歲的老學究。
張敬之一一用心記下,才從大夫診病的狀態裡出來,又立刻被她的目光壓得頭都不敢抬,慌張張地站起身,險些打翻自己的醫箱。
“臣、臣且回去再做斟酌才可定方子……容臣先行告退。”
綠衣看著他奪門而出的樣子,笑得直打跌,“阿彌陀佛,就希望這小太醫的醫術啊彆和他的臉皮一樣薄。”
葉蓁蓁看著他的略帶狼狽卻依舊蕭朗的背影倒是心裡一動,心道白美人的事情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