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萬幸是,大雨在房車駛出服務區後小了不少,這也讓行駛速度得以提升。
下了高速之後,房車七拐八拐的來到了類似郊區的地方,十幾棟不超過六層的居民樓組成了一個破落的小區。
東北廚師踩下了刹車,看樣子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江北跳下車,第一時間打開了房車車廂門。
廚師妻子下車時一不小心滑倒在地,卻又忙不迭的爬了起來,完全顧不上磕破一大塊的膝蓋。
獻血順著她的褲腳伴著雨水淌了下來,很快又被新一輪的雨水衝刷乾淨。
看著夫妻倆背影,江北和吳雅也追了過去。
“兒子,兒子!你t的彆犯傻,你欠的那點錢,你爹我給你還!”
不等看到東北廚師的身影,江北和吳雅便聽到了從前麵樓房拐角處傳來的呼喊聲和女人的哭泣聲。
繞過牆角,江北看到了跌坐在積水地麵上的婦女和抬著頭看著樓頂的魁梧男人。
江北從側麵能清晰的看到,哪怕天上不住的下著雨,但他的眼睛竟是一眨不眨,哪怕已經有不少雨滴砸在了他的眼眶之上。
“對你之前說的都對,我是個廢物,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你們以後也都不用逼我了,我欠的債,我自己還!”
樓頂上,一個削瘦如江北的男孩似是自嘲似的大喊著。
“119!”江北偷偷給吳雅比了個口型,然後緩緩走到了距離東北廚師不遠處。
“十幾萬算什麼?你爸我兩年都用不上就能賺來,之前罵你是我錯啦,兒子聽話,趕緊下來!”東北廚師說著四十多年來從未說過的軟話,眼裡滿是焦急。
此時他的妻子已經接近崩潰,苦苦哀求著“兒子!啊……兒子!,你彆這樣啊……”
轟隆隆~
伴隨著一陣悶響雷聲而來的,還有一道掛滿半邊天的蛟龍似的閃電。
啊!
站在樓頂邊緣處的男孩在一哆嗦之下,左腿一軟,直接貼著六層高的樓外牆滑了下來。
“兒……”廚師妻子在看到這一幕的同時,直接昏了過去,連“兒子”兩個字都沒能完全喊出口。
江北的瞳孔也是在這一瞬間放大了幾倍,又猛的低下了頭,閉上了眼睛。
他不願看到這種慘劇的發生。
一秒、兩秒、三秒……江北從沒覺得時間可以過的如此艱難,原本預料中的重物落地聲沒有出現。
“兒子……千萬彆鬆手,千萬彆鬆手,爸去救你!!!”
伴隨著東北廚師的呼喊,江北趕緊又睜開了眼睛。
抬頭望去,那瘦弱的男孩竟然在下落的過程中抓住了五樓廚房處凸出來的鋼結構儲物籃。
正是這慌亂中的一抓,給了在場所有人一次機會。
吳雅此時剛打完119,並且按照導航將定位報給了消防部隊,剛回來就看到了著令人害怕的一幕。
“這……”她來到江北身邊,死死的攥住了江北的手掌。
她自己瀕臨過死亡,體驗過接近死亡時的滋味,便更知道生命的可貴。
這樣一條鮮活的、年輕的、未來無限的生命,如果就這樣摔碎在大雨中,實在太可惜了。
東北廚師此時已經爬上了五樓,但任他怎麼砸門也無濟於事,看樣子五樓這戶人家並沒有人。
繼續砸隔壁的門,仍是毫無動靜。
爬上六樓又一通瘋狂砸門,這家終於有人了。
“誰啊,門找你惹你了?不會輕點兒啊?”
不等那個睡眼惺忪應是還沒睡醒的中年男人反應過來,一言不發的東北廚師已經衝到了屋子裡的廚房,並且直接拉開了廚房的窗戶,探出頭向下看去。
他的兒子就在下麵,抓著方形鋼管的那隻手已經泛白,似乎就要堅持不住。
六樓的房主儼然被嚇了一跳,但卻礙於東北廚師的高大身材,沒敢多問,從次臥的窗戶斜著瞥下去,這才知道,在他睡覺的功夫,竟然有個人從自己頭頂的天台上掉了下去。
他原本還以為這個一臉橫肉的大漢是什麼歹人,如今才明白,這個家夥應該是那個男孩的家長。
原本被吵醒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轉而便為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壯漢揪心。
“用床單!”揪心之餘,他當機立斷,把自己兩個臥室的床單都抽了出來,遞給了東北廚師,隨即又從櫃子裡拿出了兩套新的還未用過床單。
這是這間房子裡唯一能做為繩子用的東西。
兩人將四張床單牢牢的係在了一起,一條近七米的繩子便做成了。
一端拴在東北廚師的皮帶上,另一頭在暖氣管道上繞了一圈之後綁在了暖氣上。
一個簡易版的下降繩索便形成了。
整個過程看似繁瑣,實則連兩分鐘分鐘都沒用到。
從未接受過訓練的東北爺們兒,為了自己的兒子就這麼頭朝下的、緩緩的爬出了六樓廚房窗戶。
他貼著牆麵,一點點兒的接近了自己的兒子。
一米、八十公分、六十公分……十公分……
終於,他的大手牢牢的抓住了兒子那瘦弱的胳膊。
“爸!!!”男孩本來已經堅持不住就要鬆手了,沒想到自己那個隻會在廚房裡掂勺的老爸宛如救世主一樣抓住了他的胳膊。
“臭小子彆亂動,一定要抓住了!一會兒消防員就來了!”東北廚師知道,自己和兒子的重量太大,六樓那個熱心腸老哥肯定無法拉動,而床單係的繩子又隻有七米不到,根本不夠把他們放到樓下。
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救援,任何多餘的動作都會徒增危險。
他大頭衝下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心中除了擔心兒子的安慰,沒有一絲其他的想法。
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在這一刻都不如他那個不聽話的兒子。
這一切都被樓下的江北和吳雅以及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廚師妻子所看到,原本心裡懸著的那塊大石頭,似乎就要落地。
可事情並沒有這麼快完結。
不知是因為這個小區太過老舊,還是當年的房產商偷工減料。
窗台上被床單繩子摩擦之處,開始出現道道清晰可見的裂紋。
隨著幾塊兒牆體保溫棉的掉落,窗台的邊緣露出了混凝土的結構。
在父子倆的重力作用下,已經被雨水浸濕床單繩子和堅硬的混凝土不斷摩擦。
沒過三分鐘,一道格外刺耳的“撕~拉”聲便響徹在在場所有人的耳畔。
江北等人的心,再一次緊緊的揪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