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
趙婧嫣然一笑,露出潔白牙齒,但卻毫無美感,似是毒蛇吐信呲出毒牙“怎麼?你很在乎?是不是一想到我再彆人麵前下賤的樣子,心裡就很難受?”
“我以為我做的夢,跟彆人是一樣的。”譚城愣愣盯著前方,頹然跌坐在地上,眼淚無聲流出,順著臉龐藏入絡腮胡子裡。
他最喜歡的國外作者不是馬爾克斯,也不是托爾斯泰,更不是馬克吐溫,而是塞繆爾·貝克特。
之所以喜歡,是因為《等待戈多》。
之前,譚城把這部作品當成荒誕現實主義代表作來看,從中吸取創作的經驗和靈感。
現在,他發現自己的生活遠比戲劇或小說荒誕的多。
他曾心如枯木,再難逢春,好在遇見了江北和那苦行僧人。
所以他決定放下,不再為自己的執念而活,也不再為一個苦苦等待,卻遲遲不來的女人而活。
正當他已經放下,正當他逐漸冷卻的如今,卻被趙婧用最殘忍的手段,硬生生撕裂那已經結痂的傷口。
然後那個始作俑者的女人,又獰笑著在這殘忍的傷口上麵撒了一大把鹽,並且還用儘全力狠狠的踹了幾腳。
疼,是真td疼;傻也是真td的傻。
譚城窮儘自己的詞庫,卻想不出一個比“td”更能形容此時心情的詞彙。
“噩夢也好,美夢也罷,都是你自己種下的。”
不知是趙婧的那股莫名的熱流褪去,還是窗口的風太涼,她終於裹起了床上的被子,順手點燃了一支嬌子香煙。
她嫻熟的夾著煙坐在床邊,看著門口跌坐的譚城,悠悠然道“我要是你,剛才就不會打下那一耳光,而是緩緩的走過來抱住我,然後把我扔在床上親吻我,像野獸一樣占有我,然後狠狠的罵我是個婊子!”
譚城心如死灰,怔怔無言的抬起頭“趙婧,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趙婧自顧自的抽著煙,吐出了一個漂亮、圓滑、一觸即碎的煙圈兒。
她沒有回答譚城的問題,而是繼續用戲謔的語氣說道“可惜你不是我,所以你會因為心裡那狗屁的情愫和純真,狠狠的打我一耳光,又因為你那狗屁不通的夢,像個懦夫似的癱軟在一個女人麵前,還會因為一個把你當成傻逼的女人,去跳……河?哦,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它稱為河。”
“你走吧,求你了,走……吧!”
譚城扶著門艱難起身,低著頭的他仿佛在這一瞬間老了十歲。
就在譚城即將下樓的前一刻,趙婧從床上站了起來,淡淡的說道“如果在我第一次和彆人瞎搞的時候,你就給我這一耳光,我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句話像一把刀,不,更像一把雙刃劍,它一邊劃開了譚城,另一邊次割裂了趙婧自己。
在他們兩個之間,高中到大學的那段歲月,是禁忌,是一切苦難的源頭。
趙婧的語氣一點兒都不歇斯底裡,但卻更透著瘋狂和殘忍。
她輕描淡寫的繼續說道“你眼睜睜的看著我和彆人在一起,眼睜睜看著我學會抽煙、喝酒,然後對我還是那麼好,那麼溫柔。為什麼啊?”
趙婧根本不給譚城說話的機會,下一句話接踵而至“當然是因為愛我,當然是因為你比誰都愛我!所以我做什麼你都願意承受,我怎麼樣你都能接受。我說的對不對?”
譚城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著趙婧,嘴唇微動“對。”
“偉大的愛情,真是偉大,我真是這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了。”趙婧陰陽怪氣的說著,同時走近了譚城。
當她距離譚城隻有一步之遙時,原本被她當成浴巾纏在身上的被子突然滑落。
她狠狠的抱住了譚城,然後丟掉了手裡將要燃儘的嬌子香煙,用那殘存著煙草味道的雙唇吻向譚城。
她要告訴譚城,她從來不是什麼狗屁的女神,更早早沒了清純。
她有著嫻熟的吻技,能讓百煉鋼成為繞指柔。
她有著誘人的身體,能讓大英雄死於溫柔鄉。
可她偏偏沒了一顆熾熱的心,暖不過來一身冰涼的譚城。
趙婧那無往不利的魅惑毒牙,遇到了一棵樹,一顆早已枯死、再也不怕任何毒的枯樹。
結果隻能是一敗塗地。
“你滾,你滾!”
趙婧心裡的那根弦終於扛不住這偌大壓力,崩然斷裂。
攝影大賽,她自認勝券在握,但卻爆冷輸給唐語嫣;這次在小酒館,她對江北幾次挑逗,都以失敗告終;如今,在她最看看不起的譚城麵前,沒想到輸的更是徹底。
譚城默默的看著終於卸下了全部偽裝的趙婧,良久無言。
這次在他麵前的趙婧,是真正的毫無遮掩。
無論是心理上的,還是身體上的。
她任性又瘋狂的一麵是偽裝、市儈勢力的一麵也是偽裝、故作下賤的說著狠話更是偽裝……
譚城不懂,明明她自己都知道這些偽裝是那麼的低級且令人厭惡,可偏偏還要裝下去。
真實的趙婧是什麼樣的?
譚城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他越過赤身裸體的趙婧,走到了自己的床邊,從趙婧的煙盒裡抽出了一支煙,點燃後嗆得不輕,好一陣咳嗽過後,開口道“趙婧……”
可話剛說到一半,他便噎住了。
他眯了眯眼,看著忽明忽暗的煙頭,陷入了迷茫之中。
就在剛剛,他差點兒就要脫口而出“你嫁給我吧”這幾個藏了多年的字。
可他突然發現,這件事竟是已經如此陌生。
“嗬嗬,說啊,繼續說啊!”趙婧梨花帶雨的斜著眼,死死的瞪著譚城,那曼妙身姿伏在地板上的樣子,更加像是一條誘人犯錯的毒蛇。
譚城痛苦的低著頭,聲音從喉嚨裡低吼而出“我以為我放下了,直到剛才在路邊找不到你,甚至以為你想不開跳進了池塘的時候,我知道我沒有。所以我便以為自己沒放下,可直到剛才那一秒,我才發現我其實早就放下了。用僧人的話說,這是執,是不想看你用幾乎自殘的方式去生活,不想看你為了任何東西都可以出賣自己的底線和身體……可是……我明明已經不愛你了……”
趙婧注定是一條佛祖也無可奈何的頑固竹葉青,儘管譚城如此掏心掏肺,她仍是不知悔改的說道“愛?彆說的那麼冠冕堂皇,那隻不過是你的征服欲罷了!你以為我脫光了衣服站在你麵前,就非你不嫁了?醒醒吧你!”
說完,趙婧撿起了地上自己的衣服,當著譚城的麵,一件一件的穿了回去。
臨出門前,她又走到譚城身前,使勁兒的吻了上去。
“你的胡子真的很難看。”
看著趙婧離去的背影,譚城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遠到連朋友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