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序“況且”
柯鴻雪笑了一下,本能隱瞞“況且世子妃看起來像是芝麻湯圓,我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帶他去那些地方胡鬨啊。”
沐景序看出他的隱瞞,心下閃過一絲不甚明顯的不悅,口中卻不輕不重地“嗬”了一聲,低下頭重新拿起了筆,不想看他“柯少傅風流也不是什麼新鮮事,虞京城裡誰人不知”
柯鴻雪一直覺得,殿下自從換了個身份出現在他麵前後,簡直就跟冰做的人一樣,如今這樣顯而易見、幾乎可以曲解為是吃醋的情緒簡直令人驚喜。
他隻愣了一秒,便像個終於舔到肉骨頭的家養狗一樣,控製不住欣喜的表情,放低姿態湊了過去“學兄,我真風流假風流你不是最清楚嗎”
沐景序手攥了攥,沒有應聲。
可柯鴻雪得寸進尺,竟然撒嬌一般放軟了聲音,幾乎帶著幾絲抱怨了“我向來不喜歡去那種地方你是知道的,酒也不好喝,曲兒也不好聽,朝裡那些官員
每次在那念叨說家裡夫人管著不讓去的時候,我都好想拿布團給他們嘴堵上。”
我都嫉妒死了。”柯鴻雪說“我巴不得有人管著我不讓我去。”
為人師表的柯少傅小聲嘀咕,絮絮叨叨,氣息噴灑在紙張上。淞園春光好得不像話,光影跳躍在他眉眼,像是一尾不聽話的魚,時不時用輕盈的尾勾一勾人手心,還要撒嬌抱怨,恃寵而驕“學兄冤枉我。”
沐景序差點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控製住自己沒撲上去堵住他那張胡言亂語的嘴巴,咬了咬牙,語調不善道“柯、寒、英”
“知道了知道了,不說了。”柯鴻雪認錯認得特彆快,一秒鐘都沒堅持,笑了一下就從座位上離開,繞過書桌走到他麵前,抽了毛筆,道“出去逛逛吧,懶得來一趟淞園,我想看看這園子。這些案宗又無聊又乏味,回來我幫你批。”
也不知道是那句話戳中了沐景序,冰塊做的人到底還是起了身跟他出門,隻臨行前還是沒忍住,抽回自己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柯鴻雪止不住地笑,搖著扇子跟在他後麵,踏出月門的時候才狀似不經意地又說了一句“可我還是好奇啊學兄,在我看來兩個渾身都是謎團的人湊到了一起,不仔細查查我不放心。”
沐景序腳步微頓,硬邦邦地道“隨你。”
中間查了些什麼過程,沐景序沒有一個個聽。
有些猜測其實一開始就不該有,很多希望之所以隻能稱為希望,是因為它一旦落空,造成的傷害是難以預估的。
所以不管柯鴻雪暗示了什麼,明示了什麼,沐景序隻當自己從來不知道。
“家破人亡”這四個字並非詞典上冷冰冰的一個詞語,映射在沐景序身上,是他十八歲那年一夕之間陡然遭受的苦難,從那以後,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懸崖邊上,行過的每一段都被深淵吞噬。
他無法去看來路,更不敢奢望這世上還有活著的親人。
能有他一個人活著已是宿命的恩賜,他合該要背負兄長死亡留下的責任,也該承擔他為人子、為人兄的義務。
斷骨重生,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哪怕他是十八歲的大人都疼得快要死去,沐景序實在無法想象年幼的弟弟也這樣走過一遭,究竟該多麼疼。
每想一次,心臟都像被人捏在手裡,心中的恨意也不受控製地增長。
可有些東西,不是不去想就不存在的;有些事實,也並非看不見就是虛幻的。
就像沐景序一直不知道柯鴻雪是怎麼認出來自己是盛扶澤的,他也始終不明白,這人究竟是怎麼憑借蛛絲馬跡,找到的小七。
大概他跟盛家有緣,有什麼特殊的找人技巧吧,沐景序苦中作樂地想。
總之結果是好的,他在這世上孑孓獨行了五年,見到了阿雪;又在四年後,找到了小七。
他在這場赴死的旅途上,竟一而再的,找到了這世上最珍視的兩個人。
就像當年陀蘭寺裡沒來得及供上的那尊牌位,沐景序覺得,大約上天也開始同情他。
直到那位嘴上說著自己一點也不風流的柯少傅,將小七的心上人拐去了風月樓。
在那一天注定會發生些事故的風月樓。
他似乎真的,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沐景序聽到消息一時間甚至想笑,他當時剛從大理寺牢房裡出來,手邊有一圈麻繩,旁邊還有一些刺青的刑具。
他突然有些後悔,早點把這人綁起來,是不是就安分了
綁起來,在他腰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再割開自己的皮膚,取血做染料,一點一點的,給他滲透、標記,是不是就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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