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密探歐陽翠花!
此人,或許有大用處。
這話李湣是用高麗語說的,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始終專注在雲狐身上,笑意融融,和藹可親,雲狐錯覺,以為他在向那個對自己喊打喊殺的傻大個說好話呢。
鄭勳似懂非懂“呃,此人,或許有大用處?”
李湣點頭“對,此人或許有大用處。”
他二人說的雖然是高麗語,然此一句三次重複,是以雲狐記憶深刻,心裡還詫異,這兩個大男人方才劍拔弩張,現在又交談甚歡,揣摩不出,步過去端起茶杯喝了口,不涼不熱,剛剛好。
喝完茶,李湣吩咐鄭勳“叫人帶她去歇息。”
鄭勳領命,轉身出去叫了個女官來,那女官穿著緋色的宮衣,高麗國典型的裝扮,長裙拖曳如一朵盛開的牡丹,頭發梳理得紋絲不亂且油光可鑒,沒有多餘的首飾,碩大的發髻用金簪綰在腦後,鵝蛋臉飽滿,一雙眼自帶笑意,她躬身向李湣施禮,之後又向雲狐施禮,用流利的本朝語言道“請跟我來。”
她轉身躬行,雲狐隨之在後。
李湣若有所思,突然喊住雲狐“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雲狐站住,這次不想泄露自己的一點點,於是道“我叫蘇玉妖。”
這個化名是借用那拐賣自己之女子的,那女子的丫頭喚其蘇蘇姑娘,而那女子的同夥又喚其為玉妖,雲狐合二為一,成了自己新的假名。
蘇玉妖!李湣腦海中閃現一個人,不漏聲色的點了下頭,又揮揮手。
雲狐隨女官而下,鄭勳那廂亦是對這個蘇玉妖頗感狐疑,蹙眉咀嚼著“蘇玉妖……”
李湣笑了,笑聲在幽深靜謐的寢殿中回蕩,笑罷道“你也知道她不是蘇玉妖?那麼你該知道她是誰了。”
鄭勳吃不準,試著問“殿下覺著她是……”
李湣下了炕,緩緩踱步“蘇玉妖,荊楚諜門頭號諜女,年十六,貌傾城,人如其名,聰明狡詐,手段狠辣,無數男人為之傾倒,頗受她師父嶽青鬆器重。”
鄭勳邊聽邊點頭“殿下也知道這個人,不過,或許是重名呢。”
李湣任由長發遮麵,冷笑下“這個小姑娘能夠臨危不懼、處變不驚,可見不是一般來頭,她又怎麼可能以真名示人呢,她想化名,就盜用了江湖人人皆知的蘇玉妖嘍。”
鄭勳讚同,又問“殿下怎知她就是昭王府世子妃呢?”
李湣不答反問“你又怎知世子妃真的葬身火海了呢?”
鄭勳頓住,思忖下,方道“雲起獲罪,株連九族,昭王世子是怕被連累。”
他其實毫無把握,隻是猜測。
李湣往炕上坐了,手一伸,拿過茶杯啜了口,咽下方想起這是雲狐喝過的,不知為何,突然嘴唇上有了種微妙的感覺,抬手搓了搓嘴唇,哂笑“我在京城住了十年,雖然足不出戶,也多少了解皇族之人,特彆是秦謐,此人城府深不可測,不然,僅憑蓋世功夫和熟讀兵書,他是不能讓胡族那些人膽戰心驚的,他屢戰屢勝靠的是智謀,他所做的一切,即使沒有十足的憑據,也值得懷疑,況秦謐那個人雖然殺戮極重,卻懷有英雄之氣,他不會相信雲起真的有罪,他就會對雲起乃至雲家人產生悲憫之心,他也不會為了自保,從而狠心燒死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女孩。”
說多了,有點累,不得不停住。
鄭勳忙道“殿下的意思,秦謐放走了雲小姐?而今晚藏於殿下轎子裡的就是雲小姐?”
李湣歇口氣,點頭“年齡相仿,更重要的,這個小姑娘端莊嫻靜,非一般人家女子,而她眼中有悲痛有驚恐,完全符合雲小姐現下的遭遇,當然,也不是確定她就是雲小姐。”
鄭勳忽然想起上麵的話,問“殿下說此女會有大用處,那是什麼用處?”
李湣指著自己麵前的腳下,示意他近前來。
鄭勳會意,拔腿走近幾步。
李湣還是壓低了聲音“我在大兆十年,國內發生了很多事件,父王年邁,我再不回去,義順王更加猖狂了,而我幾次上疏大兆皇帝,想恩準我回國,朝廷隻以皇帝龍體欠安為由,至今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不得已,我才請秦謐幫忙,可是,他真的肯幫我嗎?難說,所以假如他也在敷衍我,你說這個小姑娘會起到什麼用處呢?”
鄭勳略微思索下“挾天子以令諸侯,用這個小姑娘威脅秦謐,就說他私自放走了朝廷重犯。”
李湣頷首“也可以這樣做,秦謐若不肯幫我,我就以這個小姑娘的性命來要挾,畢竟秦謐那個人是很重義氣的。”
鄭勳不得不佩服“殿下英明。”
話鋒一轉“可昭王世子答應殿下會親自上疏朝廷的。”
李湣輕輕搖頭“不,他的話不能完全相信,假如他真的不怕皇帝,就沒必要選在大婚的日子與我見麵,選在今天,容易遮人耳目,誰都知道他今日大喜,恐怕無暇分身彆的事。”
鄭勳也是閱人無數閱曆頗豐,可他還真沒想到這些,更加對主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心內還有些疑惑“殿下,昭王世子既然怕給彆人說三道四,他為何還肯出來見殿下呢?”
李湣用瑩白纖細的手指按了按太陽穴,頭痛病又開始發作了,痛得皺起眉頭,淡淡道“很簡單,我遲早會回去的,我是高麗國未來的王,而他也是要繼承大兆皇位的,他當然不想內憂外患,他想所有外族都臣服於他,所以,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伏筆。”
如果是真,此人城府,實在可怕,鄭勳麵色凝重“他這伏筆,實在夠長的。”
李湣沒有吱聲,更深,該就寢了,使鄭勳出去傳喚女官。
而雲狐業已安置,就在距離這座殿宇不遠處的半月齋,隻是她睡不著,餓得前胸貼後背,胃裡嘩嘩的響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折騰,睡不著,思緒就多就亂,想起李湣和鄭勳的交談,兩個人本起了爭執,卻突然和好,那來回重複的話到底是什麼呢?會不會與自己有關?
她決定破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