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密探歐陽翠花!
想起剛入京城時,真應了那句“近鄉情更怯”,而現在入了家門,更覺百感交集,自己再也不複天真爛漫的少女心性,六年的諜人生活砥礪,六年的仇恨打磨,她何止八麵玲瓏,何止不擇手段,她已經麵目全非了。
緩緩而行,無處不是父母兄長們的痕跡,甚至能感受到他們的氣息,父親每天早出晚歸忙於公務,母親操持著一家的吃穿用度,兄長們隻有大哥二哥和三哥出仕為官,剩下的都在寒窗苦讀,而她最無憂無慮,享受著父母兄長們的溺愛,所以,父母兄長們對她付出的,她要償還,那就是給父母兄長們報仇雪恨。
阿奺回來了。
她心底輕輕的說,覺著父母兄長們一定能聽得見。
常言說衣錦還鄉,而今自己雖算不上衣錦還鄉,卻是帶著沉重的負擔,沉冤得雪那天,自己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一路往裡走,心越是飄忽得恍如回到昔年。
敞廳內,是父親會客之地。
書房中,是兄長們苦讀之地。
內宅,是母親的用武之地。
而那個最末端掩映在一片青竹旁的繡樓,即是她的閨房,那是父親親手繪圖,兄長們親自動手,為她建造而成的。
母親曾說,生了八個兒子,父親渴望有個女兒,為此母親往寺院祈禱,半路遇到一隻雪白的狐狸,隻不過一眼而已,那狐狸迅疾不見了蹤影,母親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
沒過多久,高齡的母親突然再次有喜,當生下她穩婆說是位小姐,母親驀然想起那隻狐狸,覺著那是位狐仙,有狐仙保佑,才得了此女,當即為她取名為雲狐,而乳名就叫阿奺,因她上麵有八位兄長。
這些年來,她故意回避著往事,而今天往事曆曆在目,父母兄長的肉身已經化成輕煙,但父母兄長的魂魄一定還在家裡。
她走馬觀花的闔府溜達一遍,就差不多一個時辰,想著自己還有任務在身,攸關秦謐的性命,於是趕緊去了父親的書房。
雲起的書房就在他臥房之側的抱廈,多年沒有被打開過,所以雲狐著實費了一點氣力,門開啟,帶落一股灰塵,剛好灑落在她袋上,她用手拍了下頭上的帽子,拔腿邁入,突然有什麼竄過腳麵,嚇了她一跳,也幸好她不是第一次獨自經曆這種事情,亂葬崗她都去過呢,垂目看,見是一隻老鼠,她沒有理會,先環視一番,父親的音容笑貌仍在。
秦謐的性命要緊,唯有秦謐活著,自己查出真相,需要秦謐這個皇帝來昭告天下,父親方能昭雪,所以,趕緊找,看有沒有能夠治療那種毒物的法子。
依稀記得父親有本書叫《毒經》,上麵很詳細的記載著各種毒物乃至用毒和解讀,過去書架上,一排排一本本的找,所有的書籍都是滿滿的灰塵,蜘蛛在書架上結了網,網上還黏著些小蟲的屍首。
終於找到《毒經》,欣喜如狂的翻開,顧不得上麵的灰塵嗆入鼻子,噗噗的吹著看著,最後卻沒有找到與秦謐所中之毒相似的毒物。
無奈又去翻看彆的書籍,時間在一點點過去,眼看書房內越來越暗,天將黑,她還是一無所獲。
想自己是不是該回宮了,否則容易讓某些人起疑,可又不甘心沒找到解毒的法子,就站在那裡徘徊,心裡暗暗道“爹,你如果在天有靈,就給我一點點啟示,我隻有救了秦謐,才能替您昭雪。”
說完,跪了下去,鄭重的咚咚磕了三個頭。
待想站起,忽然發現書案底下還有一個薄薄的屜子,因是在底下,落腳的部位,所以很難發現。
她爬過去,抽出屜子,裡麵是一本小冊子,年久,已經泛黃,且有些黴味,她一頁頁的翻著,光線太暗,依稀看見上麵的字跡,終於,她發現有一頁上密密麻麻的寫著些奇怪的字,之所以說奇怪,是那些字互不關聯,雜亂無章,諸如——以毒攻毒,丹石,逢三則止,四十九天……等等等等。
看字跡確是父親所寫,然卻沒有說明到底是不是與毒物有關,更不知是不是與秦謐所中之毒有關。
她又各處搜尋一遍,沒有什麼特彆值得的發現,無奈,揣好了這張紙,離家回了皇宮。
酉末。
她剛進宮,便聽說秦謐宣她覲見,皇帝召見,刻不容緩,她急匆匆趕到頤壽宮時,蘇長禮扯著她的袖子小跑著嘮叨“你是去買黃金糕還是去做黃金糕,如果不是雜家留了話給那些侍衛大人們,你今個就露宿街頭吧。”
雲狐暗笑,身為諜人,豈有露宿街頭的,不單單不會露宿街頭,要住就住天字一號房,諜人唯獨不缺的就是銀子。
蘇長禮突然吸吸鼻子,嫌棄的看看她“哎呦喂,你這身上什麼味道?”
雲狐舉起手中的油紙包“黃金糕。”
蘇長禮撇著那猩紅的嘴巴“算了吧,明明是股黴味,你這是多久沒洗澡了?”
雲狐不說懷中小冊子的味道,故意氣他“三個月。”
蘇長禮忙鬆開自己的手。
雲狐得意的笑笑。
繞過五彩珠簾進到裡麵,秦謐仍是斜臥在木榻上,一如白日,殿內角落置了冰塊,這時節楚地或許燠熱難耐,可京城還是非常涼爽的,這麼早用冰,他還嫌自己不夠清冷麼?
蘇長禮拜下“稟皇上,小翠子回來了。”
秦謐目光不離書頁,輕輕嗯了聲。
蘇長禮複問“皇上可現在用些黃金糕?”
秦謐怡然的翻開一頁書“晚膳很飽,這會子還不餓,擱著吧。”
話音剛落,雲狐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聲。
蘇長禮聞聽大驚失色,回頭嗬斥“大膽,皇上跟前敢失儀!”
雲狐連忙按住胃部,防止那尷尬的聲音再響起。
秦謐終於抬頭,頗有些厭煩的掃了眼她“歐陽翠花,你就這樣拎著糕點回來的?”
雲狐不明所以,道“除了拎著,偶爾還放在腋下夾著。”
看著她灰頭土臉,想著那腋下的汗味,秦謐無奈晃晃頭“朕突然不想吃那糕點了,賞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