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雖然心中腹誹,大哥重色輕友。可一想到,這個“美色”遠比自己更早認識大哥,便也釋然了。隻好不情願的跟駱爺爺一組。
駱賓王心細如塵,卻樂得糊塗,竟然話多了起來。
——
最歡樂的,要數李雲旗和莫小霞。
兩人分彆數月,重逢不過數日,卻經曆了三次生死之戰,竟沒有時間好好獨處。
如此難得的機會,自然是無話不談。
李雲旗暗忖,自己馬上虛歲十四,小霞虛歲十三,豈不是明年就能成親了?不禁暗自竊喜。
他的腦海中,不時閃過當時跟假小霞(心如水)親吻的畫麵,不禁一陣臉紅。又閃過假小霞(萱兒)跟彆人成親的畫麵,一時惱怒異常。
“雲旗哥哥,你不舒服嗎?怎麼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莫小霞不明所以,關切地問。
“沒,沒什麼,隻是想到了些舊事。”說出這句話,李雲旗就後悔了。
“什麼舊事?說來聽聽?”女人的觀察總是很細致,莫小霞的好奇心也不小。
李雲旗在想,為什麼腦子這麼笨?該怎樣才能把這個話題繞過去?回答女人的話,當真是世上最難的事情。
好在,他很快就不用想了。
——
兩人走到了一家木匠鋪,趙記木匠鋪。
鋪裡隻有三個木匠,三個並不老的木匠,看著三十多歲,卻神色黯然,“乒乒乓乓”地敲個不停。
木匠鋪的木匠做木工,本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可不尋常的是,這三個木匠在做的,不是吃飯的桌子,不是坐人的凳子,更不是蓋房的房梁和窗戶,連一樣都不是。
他們在做的,隻是牌位。
牌位,好多牌位。
李雲旗想起了,喜樂村祠堂裡的牌位,就和這些牌位一模一樣。
“三位大叔,你們是木匠嗎?”李雲旗話剛出口,就知道自己問了個怎樣愚蠢的問題。
最近的兩個木匠緩緩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低頭忙自己的了。
李雲旗很尷尬,尷尬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莫小霞也很尷尬,尷尬地想要狠狠掐一下李雲旗。
好在,終於有人說話吧,李雲旗不用再尷尬,也不用再被掐。
“二位,你們就是幫我們對付山賊的英雄是吧?歡迎歡迎啊。我叫趙大。”說話的,靠裡間的一個木匠。他放下手中的活,招呼李雲旗二人坐下。
“趙大叔,英雄不敢當,行俠仗義,除惡誅邪,是我們江湖人應該做的。敢問,村中可還有其他木匠?”對待客氣的人,李雲旗想來也很客氣。
“沒有了,我們三個就村中僅剩的木匠,小兄弟為何如此發問?”趙大反問道。
“趙大叔,我沒彆的意思,隻是不明白。既然你們是村中唯三的木匠,這裡又是村裡唯一的木匠鋪,怎麼沒有人找你們大寫桌椅家具,卻隻有牌位呢?”李雲旗問的很有道理。
“唉,人死的那麼多,牌位根本就做不過來,哪裡有空做彆的東西?活人的事總能等一等,死人的事,卻一刻也不能等。再說,現在誰還有心思置辦桌椅家具呢?指不定哪一天,山賊來就給毀了。”趙大說的,也很有道理。
李雲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麼傷感的話題,他總是不太擅長。
“趙大叔,你方才說過,你們是喜樂村僅剩的木匠,那就是說,之前還有其他的木匠?”莫小霞的話,解了李雲旗的尷尬,卻讓趙大臉色微變。
正在乾活的另外兩個木匠,竟停下了手中的活,有些惱怒。
趙大輕輕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兩位木匠又繼續乾活。
“小姑娘果然心思細膩。一點不錯,我們是喜樂村僅剩的三個木匠,分彆叫趙大、趙三、趙四。我們家幾代人,都在這喜樂村做木匠。到我們這一代,人丁興旺,五兄弟都做了木匠。”
李雲旗心想,趙家五兄弟都是木匠,既然有趙大、趙三和趙四,就必然還有趙二和趙五。可如今,趙二和趙五不在喜樂村,他們是逃走了?還是給山賊殺死了?
他忽然記起,在祠堂左數第十一、十二的位置,就是趙二和趙五。
他的記性一向不錯。看來趙二和趙五,沒有逃走。
“該死的山賊。”李雲旗忍不住痛罵了一句。
許是因著這句痛罵,趙氏三兄弟看二人的眼光,多了幾分親切和柔和。
“二位有所不知,趙記木匠鋪原本也不是這喜樂村唯一的木匠鋪,甚至不是最大的木匠鋪。喜樂村,原本有物價木匠鋪,共三十個木匠。可山賊來了之後,就隻剩下趙記一家。趙記的木匠,也隻剩下我們兄弟三人。”這次說話的,是離得最近的一個木匠,可能是趙三或趙四。
趙氏三兄弟,一陣落寞。
“唉,從前跟劉記、周記他們搶生意,好幾次大打出手。現在想來,又有何必呢?他們是沒了,生意都落在我們頭上。可您們看看,這究竟是哪門子的生意啊?不好意思,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趙四。”這次說話的,是一直沒有開口的那位。
他是趙四,那方才說話的,自然是趙五。
李雲旗不知道,自己在這種談話下,為什麼一定要把三個人理清楚。或許是出於習慣,對生命中認識的每一個人,都給予足夠的尊重。
“誰說不是呢?每天做不完的牌位,吃飯走路,眼裡看見的都像是牌位。就連睡覺,腦子中也都是牌位。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說話的還是趙四。
“一刻不停地做牌位,刻著一個個熟悉的名字。給彆人做,也給自己做,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了。”趙大一陣苦笑。
“大哥,四弟,就知足吧。臨街的張掌櫃,他的張記棺材鋪,每天出幾十副棺材,拉走一個個屍體。我碰到過幾次,屍體有完整的,有不完整的。張掌櫃的臉色啊,是一天比一天難看。生意做到這份上了,賺不賺錢,誰還在意呢?”趙三發出常常的歎息。
“三位趙叔,你們放心。趙二叔和趙五叔的仇,還有鄉親們的仇,我李雲旗一定替你們報。讓大家,都能安心的睡個好覺。”李雲旗說的很認真,認真到拍著胸脯。
“還有我一個,我莫小霞的本事可不比雲旗哥哥差多少。”莫小霞說得也很認真,認真到拍著胸脯。
“想不到李兄弟和莫姑娘小小年紀,竟如此俠肝義膽,真叫我等汗顏。我們替趙二、趙五和鄉親們,先行謝過了。”趙氏三兄弟竟然齊齊給他倆鞠了個躬。
李雲旗和莫小霞慌忙將三人扶起。
“二位如此高義,我們十分感激。隻是,那山賊勢大,為首的黑風大王尤其厲害非常。二位可要小心啊!”
“是啊,這一年來,我們村裡練過武的漢子,至少已有三百人,喪生在黑風大王和山賊之手。外來行俠仗義的豪傑,至少已去了十批,每批至少有二十人,沒有一個生還。再往後,喜樂村也沒了練武的人,也再沒有練武的豪傑替我們出頭。”
“當然,我們兄弟並非懷疑二位的能力。昨夜,趙村長已經來告知了諸位的武功實力。但萬事小心!請轉告其他幾位英雄,若是不敵,還請速速離去。切莫再為了我們,白白浪費生命。”
趙氏三兄弟說的誠懇,李雲旗和莫小霞怎會不動容?
李雲旗知道,自己這一行人,成了喜樂村最後的救命稻草。
這一站,隻許勝,不許敗。
他握緊吧拳頭。
莫小霞也握緊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