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宗巡撫突然來到南皇城司,要求見楚清秋等人。”門外傳來低低的聲音。
陳大娘子沒有睜眼,表情很平靜,好像睡著一樣,被褥下潔白無瑕的鎖骨若隱若現。
李彥不耐煩,又貪戀的看了眼陳大娘子不依不舍的起床,穿衣服打開門,道“這宗澤大晚上的是要乾什麼!”
他抱怨一句,就關上門出去了。
這時,陳大娘子才睜開眼,雙眼無神,痛苦又茫然。
她從來沒想過,會成為李彥的禁臠,被囚禁在這裡,每天晚上忍受李彥的折磨。
好在,李彥答應她的事情都做到了,陳家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保全。
李彥來到南皇城司,偏庁裡,宗澤正在喝茶。
李彥進來,打量一眼,見隻有宗澤與那個陳榥,眼神幽冷,轉而就笑眯眯的上前,道“什麼風,大半夜的將宗巡撫給吹到咱家這來了?”
宗澤放下茶杯,沒有多廢話,道“林相公就要到了,還有幾位朝廷同僚。”
李彥笑眯眯的臉色一頓,繼而笑容越多,道“林相公詩文傳天下,我一直想當麵請教,苦於沒有機會,沒想到在這江南西路能遇到。”
向林相公請教詩文?
陳榥麵色不動,心裡冷笑不已。
李彥這種貨色,也就是在洪州府逞凶一時,有什麼資格向林相公請教?
宗澤不在乎李彥的扯淡話,道“南皇城司所有的案件,我現在就要過目,一切的人證物證,都要。”
“沒問題。”李彥笑眯眯的在宗澤對麵坐下,大聲道“來人,將東西搬過來,請宗巡撫過目。”
‘早有準備?’陳榥見李彥不慌不忙,心裡了然。
宗澤見狀,道“禦史台的黃中丞,不久後會到,南禦史台將儘快籌建。涉及貪官吏操守不法的,移交給南禦史台,其他罪案,移交給洪州府巡檢司,而後由他們,訴訟於南大理寺。”
李彥聽著不悅,道“宗巡撫,皇城司行事,向來專斷,何須要繞這麼多圈子?”
宗澤淡淡道“凡事有所依憑,南皇城司也是。”
李彥不懼這些,他抓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罪惡累累,殺一百次都不嫌多。
隻是,這些人脫手而出,那‘罪證’就包括所有抄家所得,他可就虧大了!
“我需要向官家請示。”李彥坐直身體,語氣也淡淡的道。
宗澤根本不理會他的托詞,見司衛搬著一個個箱子進來,道“這些,你明天可以與林相公去說。”
陳榥看著那些箱子,暗呼了一句好家夥。
這些箱子裡卷宗,怕是看上幾天幾夜都看完。
“林相公……也管不到皇城司吧。”李彥看著宗澤說道。隻是,語氣相比之前多少有些弱。
像林希這樣的大人物,突然乍起的小黃門,還沒膽氣硬碰硬。
宗澤徑直站起來,道“既然你準備的周全,那我就不看了。這幾天,你抄家抓人停一停,林相公等到來前後,不要再出事情。”
宗澤說完,就要走。
李彥緊跟兩步,道“宗巡撫,我聽說,有些人還是不肯來?要不要咱家做些事情?”
“不需要。”
宗澤快步離去,不是萬不得已,他根本不想與李彥這樣的人打交道。
李彥見宗澤很不給他麵子,神色多少有些不好看,卻又不能多說什麼。
宗澤出了南皇城司,剛要上馬車,忽的轉頭與陳榥道“你現在去總督府一趟,洪州府這幾日,嚴加戒備,不能有絲毫差錯!”
來的大人物越來越多,要是出現紕漏,傷者更甚者死了誰,那江南西路真的要炸開了。
陳榥知曉輕重,肅色道“是,我這就去。”
宗澤這才進了馬車,心裡前前後後盤算著。
對於江南西路,他的控製力是極其微弱的,或者說,對於江南西路,叢叢製衡製的祖製之下,加上各級官員人浮於事,百年的沉珂翻湧,朝廷的影響力也是微乎其微。
兩天後。
林希,黃履如期到了洪州府,來到了宗澤的臨時巡撫衙門。
宗澤敬陪下座,簡單敘茶之後,與林希彙報著江南西路以及洪州府的情況,尤其是近來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黃履坐在宗澤對麵,麵露嚴肅色。
刑恕,沈括,劉誌倚,周文台等都在,偶爾會補充一句。
林希一貫的木然著臉,看上去十分威嚴。
等宗澤說完,他道“你是打算先梳理官場?”
宗澤正色,道“是。政通人和,政不通,人無為,事難成。”
黃履接話,道“宗巡撫的做法,與朝廷思路是一樣的。”
林希道“不要一昧的模仿,開封府的經驗值得借鑒,但因時製宜,還需要針對性的出手段。”
宗澤傾身,道“林相公說的是,下官等在考慮,將用更為全麵的手段,全麵的推動江南西路的變法革新。”
這時,沈括忍不住的接話,道“我記得,開封府試點,是一點帶麵,並未全麵鋪開。江南西路的複雜數倍於開封府,全麵鋪開,難度太大了吧?”
林希與黃履也看向宗澤。
小小洪州府就搞出這麼多事情,若是全麵攤開,還不知道會出多少亂子,給多少人口實。
宗澤神態嚴肅,沉聲道“下官認為,江南西路就是點,整個江南才是麵,若是江南西路小心謹慎,步步為營,下官恐誤了大局。”
黃履心頭暗震,旋即微微點頭。
能被官家看中的人,果然不一般,這樣的角度觀點,他都沒想到。
林希道“你有這個高度很不錯。江南西路的變法改製,是要加快,其他各路,會慢上一年,看看江南西路的情形再決定。你這個頭,一定要開好。我代表政事堂與大相公,會給你最堅定的支持。除了錢糧以外,針對江南西路各級官員的彈劾,由你來決定。對於你的彈劾,官家的意思是留中不發。”
宗澤聽到林希提及趙煦,立刻躬身,道“下官多謝大相公與政事堂,躬謝官家信任!”
宗澤沒有說什麼鞠躬儘瘁的大話,平靜中,透著堅定。
林希認真的注視了他片刻,看向沈括與刑恕,道“對於南禦史台,南大理寺,南國子監,南太學以及其他諸多新設衙門,我考慮放到南昌縣,你們怎麼看?”
沈括與刑恕一怔,林希說的十分突然。
不放在洪州府,放到下麵的南昌縣?
兩人看向黃履,見他表情不變,心想這可能是朝廷的意思。
沈括倒是希望他的國子監與太學,遠離政治鬥爭,第一個表態,道“下官讚同。”
刑恕想了想,也能判斷出南大理寺建在南昌縣的諸多好處,道“下官沒有意見。”
林希見狀,便道“說說其他事情。尤其是楚家的事。”
眾人神色一凜,目光在宗澤,周文台臉上掃過。
楚家發生的事,涉及了士紳,皇城司,宮內黃門,以及後續的報複,大肆的抓人抄家。
周文台縱然有心裡準備,還是不安的躬身,道“回林相公,楚家一案,南皇城司已經查的很清楚,人證物證齊全,他們也都認罪。還供述出了諸多……”
黃履打斷他,道“案子發生在那李彥、南皇城司與楚家,現在又由那李彥與南皇城司抓人抄家,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即便是蔡卞的門生,黃履一樣不給麵子。
周文台一下子不知道後麵要說什麼了。
黃履提出了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理應避嫌的李彥與南皇城司,是受害者,也是執刑者。
宗澤出言解圍,道“巡撫衙門的刑房還沒有建好,洪州府的巡檢司一直與南皇城司協同辦案,下官已命南南皇城司,將案卷以及犯人移交給南禦史台與洪州府巡檢司。”
黃履瞥了宗澤一眼。
林希將眾人表情儘收眼底,道“從元祐七年以來,準確的說,官家親政之後,江南西路發生的所有大小事件,都要有一個清楚的界定,這個界定,不由朝廷不由巡撫衙門,除非官家特赦,必須經過完整的司法流程。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下官明白。”
宗澤,劉誌倚,周文台連忙躬身。
林希說的,其實是朝廷的要求。
一眾人,繼續說著,討論著江南西路的大小事情,對諸多事情進行定案。
而他們討論的重點,也漸漸轉向明天的‘大會’。
江南西路全體官員的大會,這種情況,是極其少見的。
這場大會,不僅是林希代表朝廷來巡捕宗澤的任命,也是宗澤樹立權威,甄彆江南西路官場的特殊機會。
一眾人,你一言我一句,交談的直到半夜,如果不是因為明天的大會,他們怕是要討論個通宵。
第二天,一早。
臨時的巡撫衙門就異常的忙碌,一張張桌子被擺到院子裡,然後布置銘牌。
巡撫衙門也是進進出出,去通知各路人,準備各種東西。
而更多的人,離開客棧,趕往巡撫衙門。
江南西路十一個府,三十多個縣,但來的卻有六十多,並且還有一部分人‘告假’了。
因為除了知府知縣,還有一些權力人物,也有些江南西路的宿老。
林希與李夔,黃履,刑恕等京官坐在一個小房間內,還在討論著各種事情,裡裡外外,幾乎是暢所欲言,無所不包。
“我在這裡待不久,凡事要加快速度。”
林希看著一眾人說道。他出來一月有餘,必須要早日回去。他這話另一層意思,就是會在的時間,鼎力為他們完成各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