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駱駝城有信。”
“哦?”尹蔚接過信件,果然封下落款一個“繇”字,“你出去吧,我一會兒給你家郎主。”
“是。”
信件放在一邊,她繼續翻閱文書。
李暠對她是真的給予了信任,誰都不會想到,每天桌案上那些公文,有一部分是她批複的。
她想要權,李暠便給她權,她給了李暠什麼呢?大概是全了他對辛氏阿姐的情意。試問誰能想到,他們成婚前三年,他自覺愧對辛氏阿姐,竟是未開口與她說過一句話,避而不見三年。
三年之後,他初入官場謀得小職,約莫是用得上她了,才與她開口,隻是私事仍是隻字不提,凡所談,皆為政事。
他踏著夜色而來,尹蔚收拾好文書,起身相迎,將信遞給他,道“我今日早些時候去城外,又撿到一子,是否……?”
“都可。”
“那取名?”
李暠看著手中宋繇的來信,頭也未抬“索嗣被封敦煌太守,要來接替我了。”
“什麼?怎會這樣?”
“繇兒會助我,此事你不必管,我自有對策。”
尹蔚抿嘴思索良久,也不知他對策是何,她沒有良計,隻好作罷,繼續問孩子的事“那孩子名?”
“尋曆曲阻,則沉思紆結;乘高遠眺,則山川悠隔。取名眺吧,李眺。”
李暠說有對策,尹蔚自然相信,隻是等來等去過了月餘,也未聽到索嗣進城的消息半分。
後來翻閱公文時才知道,李暠竟是直接派兵,將索嗣圍堵打了一頓,嚇得他慌不擇路,逃去了張掖。
尹蔚舉著公文,對李暠問道“這、這無事嗎?”
“自然無事。且放寬心,段業昏聵,甚是好哄騙,索嗣還在張掖未回姑臧。”說著他又扔給尹蔚一本文書。
原來他早已寫好了上疏,倒打一耙。
“這……可行?”尹蔚總覺得,一本反告的上疏並不能把他怎麼樣。
“我要去一趟張掖,你管好敦煌城。”
“去刺殺索嗣?”
“非也,隻是想在他死前再見一麵。”
張掖城的府牢裡麵黑漆漆,地上老鼠蟲蟻亂竄,索嗣何時吃過這種苦?抓著牢門瘋狂叫囂“快放我出去!知道我是誰嗎?你們抓錯人了。”
潮濕的地牢讓他腿疾愈發嚴重,他得出去尋醫。
他使勁的敲打牢門,不久之後還真被他喚來了人,昏暗的地牢漸漸亮堂。
“裡麵請,這裡臟汙,您小心。”
“嗯。”
來人悄悄塞給牢頭幾粒碎金子,牢頭欣喜接過“您慢慢聊,有我在外麵守著,放心。”
等牢頭走遠,來人才把帽子摘下。
索嗣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麼會來這裡?”
“當然是來看你。”
突然一陣陰風吹來,油燈下的影子跟著微微晃動。
索嗣臉色變得不太好,恍然明白“這是你設的計?”
“你說的哪個?”
“我被封敦煌太守……”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隻是將計就計罷了。”
“我和你無冤無仇。”
李暠扯起嘴角,表情突然變得邪魅陰狠,完全不複往日的書生氣,索嗣被看得心裡陣陣發寒。
“真的無冤無仇嗎?”
這話如同一道閃電直辟他麵門,突然頓悟。
“你知道了?”他突然瘋了一般抓住門框,不甘喊道“你怎麼會知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當日你家仆給她報了信,隻不過我們出門早了些,不小心錯過了,”他神色變得暗淡,心裡終究意難平,“不然她哪會這樣枉死?”
索嗣難以置信的跌坐在地“我沒想害死她的,隻是……”
“可是她死了。”
他心灰意冷“你是來殺我的?”
“想你死的人不少,是輔國將軍勸段業處死你,用不著我動手。”
“你早就知道了,為何現在才要我死?”
“你不回敦煌,我不會殺你,畢竟你死了,又少一個人記得她,但是我不會讓你再染指她心愛的敦煌,一步都不會讓你踏進去。”
結局已定,李暠也沒什麼好說,轉身離去。
索嗣突然對著他喊道“我下去見到她了一定會給她賠個不是,如果她能原諒我——。”
李暠腳步稍有停頓,不過一息,又快步離去“你下去不會遇見她!”
因為她根本沒有死,隻是去了她應該去的世界!
油燈晃動,牢頭不一會兒進來吹熄了唯一的光亮。
角落裡的人忘了身上的疼痛,看著牆上斑駁的刻畫,精神恍惚的念叨“我想跟她道個歉都不行嗎?”
次年,在李暠的暗示下,北涼晉昌太守唐瑤反叛北涼,並向敦煌、酒泉、晉昌、涼興、建康、祁連六郡發布檄文,攜世家推舉李暠為大將軍、涼公。
李暠順理成章正式建立西涼,定都敦煌。
——前涼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