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行錄!
“阿嚏!”
雨過天晴,辛艾坐在窗邊矮榻上曬著太陽,翹著腳得意的看著另一邊打噴嚏的男人。
“叫你放浪,活該!”
男人笑嘻嘻的看著她,即使有些病態,也是滿臉春風得意“夫人怎麼能這麼負心呢?明明是你昨日濺了我一身水,我才病的。”
“是嗎?不是因為你昨日過於……勞累,才被我染上的嗎?”
“為夫沒有覺得勞累,”他眯眼看著她,“夫人是覺得我昨夜表現不夠好?
辛艾想想自己現在還在顫抖的雙腿,果斷的諂媚奉承“哪裡?哪裡?相公一直厲害著呢!”
“夫人高興就行。”他突然正色道,“你明日就走,回敦煌。”
“為何?我想跟你去邏些。”
“絕對不可!去邏些這一路哪裡是你能承受的,這不過到保州你就已經適應不了,更何況去此時去邏些路上很有可能遇上暴雪。”
“那你為何一定要此時回?”
他低頭收起手上的軍報“讚普要修桑耶寺,我的機會來了。”
“桑耶寺?”是她現在認識的那個桑耶寺?是這個時候修的?
他以為她是疑惑為何修寺廟,解釋道“吐蕃內部勢力鬥爭複雜,苯、佛兩教也夾雜其中。自古以來,吐蕃貴族和王室上下皆信奉苯教,但是盛極必衰,苯教權侵朝野,被貴族利用,威脅王權,王室為了反擊,向大唐借勢娶了唐朝公主,自從文成公主入……文成公主你可知道?”
辛艾點點頭,這個太知道了。
“自從文成公主入大蕃,王室改為奉佛,到現在赤鬆德讚掌權,他想將佛教推向全吐蕃,如此兩教生死存亡之爭,王室和貴族也必定有大衝突。”
“所以你站隊苯教,反對修桑耶寺?”
“我帶兵出征的這幾年,桑耶寺已經開始修了,現在回去,是打算在苯佛之爭中想辦法抽身,做個了結。”
辛艾邊聽手指不自覺的邊敲著榻幾,腦子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你在故意激化兩教矛盾!”
他翹起嘴角誇道“艾娘真聰明。”
“這麼做你有什麼好處呢?”
他繞到她旁邊,把她抱起來坐在腿上“不破不立,一方勝利,另一方才可以完美退場,我以後隻想好好陪著你。”
辛艾低頭,輕輕撫摸他手上的厚繭,滿手細細密密的各種傷痕,上一世這雙手乾淨白皙,指節分明,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
她不忍心再看,緩緩道“我去了會成為你的掣肘。”
“那邊正亂,有人在背後伺機而動,我擔心顧不上你。”
她沉默半天才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可是我想你怎麼辦?”
他抬手遮住她那雙動搖他心的眼睛,溫熱的唇貼著她的臉頰而下,含糊道“我會儘快去找你。”
辛艾被他下巴上的胡須磨得百爪撓心。
“跟著巴桑去敦煌等我,嗯?”
他的聲音低迷勾人,引得她不自覺的點頭。
“真乖!”
夜色闌珊,辛艾躺在榻上清醒得很。
兩人又要分開,這回再不能一個衝動跑去找他,隻能默默地等。
側身看著他的睡顏,這兩世的變化太明顯。
上一世兩人偏居一隅,他滿身文雅書生氣質,看她的眼神溫柔深情,極少有動怒的時候,而這一世飽受戰火燎擾,眉目間已滿是戾氣,雖然看著她時依然克製保持溫柔,可是上位者自帶的壓迫感總是會不經意的流露。
他們分開太久了,她根本不知道這一世的他經曆了什麼,這麼回想起來,他在吐蕃如何長大竟然從未提過。
上一世李暠和她的婚事是曆史必然,這一世達紮路恭注定的另一半呢?還會是她嗎?
內心慌得厲害,腦子清醒又混亂,她乾脆披上外衣,爬了起來。
點上油燈坐在榻幾前,看著案上他還未批完擱置的公文,她拿起旁邊的筆和紙,無意識的寫寫畫畫起來。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起來的,又在她身後看了多久,直到給她披上薄被,她才反應過來。
他拿起桌上的紙,有些哭笑不得。
不睡覺在這兒畫了老半天,隻是敦煌城的城郭圖,而且位置標注都不準確,有些地方還寫著前涼時的格局。
“怎麼沒在敦煌城好好轉轉?”
她接回他手中的圖紙,不滿道“隻在敦煌城待了兩天就來找你了,哪有時間到處轉!再說了,也沒人帶我走,大唐還真是不一樣,管得那麼嚴,好多地方都不能去。”
“巴桑沒帶你?”
“他就給了我一本你寫的手劄,也不知道忙什麼,整天不見人。”
他這才意識到,為了避人耳目,讓她身邊的人儘量簡單,隻派了巴桑和芸奴,卻忽略了巴桑不止要照看她,還有一些聯絡的事要辦,顧不上兩頭,芸奴畢竟是後來買的,對敦煌城可能比她更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