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行錄!
“榆次解圍,仆固已逃。”
達紮路恭趴在馬車上,撕了手中傳來的情報,隨手扔到一邊。
虧他布局這麼久,竟是沒用得上,沒想到巴賽囊在中間瞎攪和,反而從中幫了他一把。
他趴在墊子上,後背有些隱隱灼熱發疼。
一點點皮肉之苦,換來與艾娘的相聚,值得的。
半年之期將至,不知道能否趕得上,他對馬車外喊道“央金,再駕快些吧。”
“大人,不能再快了,於您傷勢不好。”
達紮路恭摸著下頜的胡子,想著終於可以剃了,以後再無忌憚,得意之餘忘了背後傷痛,翻身扯到傷口,痛得“嗞”了一聲。
哎呀,唯獨擔心艾娘看見他後背的傷,指不定得傷心垂淚。
辛艾看見他的時候確實很驚訝。分開的時候好好一個人,現在趴在馬車上,還是巴桑和央金兩人給合力抬下來的。
她站在榻邊詫異的看著這滿背的傷口,慘不忍睹。
春夏之交,傷口明顯沒有好好處理。硬痂混雜著衣物粘連在一起,還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神奇的是居然沒有發膿。
“怎麼會這樣的?”辛艾站在榻邊,聲音微微顫抖。
“大人被讚普……”央金站在後麵回話還沒說完,就被辛艾給打斷。
“沒讓你說,你家大人有嘴,我聽他自己說。”
達紮路恭訕訕的笑了聲“我沒事,你可千萬彆擔心,就是捱了一頓鞭子。”
“在保州分開時你怎麼答應的?”
“呃……這不是半年之期將至,我才……”
“捱了鞭刑,就放你回來了?原本就是這樣計劃的?”
“那倒不是,原本派人使計挑撥仆固懷恩叛唐,拉吐蕃和回紇下水,準備再與唐軍一戰,我就可以順勢請兵攻打甘州、肅州,便可回來與你相聚了。”
“為何沒有按原計劃?”
“讚普不準我入軍,非要我去修桑耶寺,那破寺什麼時候能修完?我就……”
“你就借了鞭刑的勢來了?”
“……”
“打了你就放你自由了?”
“沒,現在是流放北地。”
“流放你跑這裡來乾嘛?”
“……當然是來看你啊!你放心,那邊已經找人替上,都安排好了。”
辛艾氣得雙眼通紅,聲音有些不穩“你著急趕回敦煌見我,身上的傷也不顧了?”
“半年之期……”
辛艾氣得拿起榻邊的枕頭砸向他,也不管他後背傷勢了,能從邏些城捱到沙州,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為了所謂的半年之約,你就這麼糟踐自己的?不死就行唄?你就躺在這裡,看我管不管你!”
說完她就轉身出門,摔得門“砰”的一聲作響,留達紮路恭獨自躺在床上,任由他嗷嗷直呼背疼。央金和巴桑驚得在一旁合不攏嘴,知道她厲害,沒想到還如此潑辣,兩人四目相對,大概心裡都想了一句小娘子不好惹啊,不好惹!
芸奴出去買東西剛回來,隻見辛艾怒氣衝衝的出來,眼眶泛著紅。她還沒來得及問個一二,辛艾直接越過她衝了出去。
待見著巴桑和央金從屋裡出來,對她不停的使眼色,她才反應過來,應是大人回來了,隻是不知道為何惹了娘子傷心。
來不及細想,就見本已經出門的辛艾又急匆匆的走回來,對著她道“你隨我出門一趟。”
“娘子,去哪呀?”
“不是說好了佛誕日帶你去參拜嗎?”
“啊!是!”芸奴欣喜應到,她還以為大人來了,娘子今日不會去了。
自從王博士明確跟她說,之後會讓她參與洞窟的繪製後,她就開始整日往仙岩寺跑,去聽講經,認真的理解其中奧義。
沒錯,四百年過去,仙岩寺還在。
莫高窟的周圍多了很多的寺廟,唯獨不變的竟然是仙岩寺,隻是現在改了名字,叫做崇教寺。
今日是四月初八,佛誕日。
崇教寺早已為這日的到來做好了準備,不止是這裡,一路過來,大大小小的寺廟都熱鬨非凡。
辛艾坐在馬車上,看著鼎盛的香火齊齊往天上直衝,路邊膜拜的人如此虔誠,她默默的想,也許真的有吸食香火的神仙看著世人的貪嗔癡也說不定。
李暠就是個癡人。
想想他這會兒還躺在床上,心中到底有幾分不忍。
隻不過本來今日她就已經約好要來仙岩寺,藏經閣的大師在佛誕日要展示一幅全新的佛像,她是為觀畫而來。
他突然回來打亂計劃就算了,竟還帶著滿身傷,這到底是苦肉計?還是壓根就沒把自己身體放在心上?
她歎了聲氣,先把正事辦了,回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