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行錄!
765年春,沙塵來得過於頻繁。
辛艾坐在案幾邊,聽著窗外劈裡啪啦的沙石聲,煩悶的歎了口氣。
約莫是今年冬日一場雨雪都未下,春日暖和得早,沙塵異常歡騰,三天刮一次大的,兩天來一次小的,成天都是黃沙蔽日,不得消停,鬨得她最近連洞窟也沒去成。
她捏起一張已經臨完的局部,這是九個場景的其中之一——入般涅盤,又是一聲歎氣,《涅盤經變》還沒臨完。
她有些懷念宕泉河邊的那間小屋,離得近,來去自如。
無奈拿出《大般涅盤經》繼續抄寫,剛寫了兩個字,她抬頭看向李長生“崇教寺什麼時候講經啊?”
“過幾日吧。”
“哦。”
她安靜的寫了一會兒,實在抄得無趣,撂下筆道“好久沒出門了。”
“嗯。”
“你說這沙塵什麼時候能停?”
……沒有回應。
如此冷漠?
不正常。
辛艾疑惑的走到窗邊榻前,隻見他正拿著本書發呆,眼神未曾在上麵停留半分。
她把書抽開,坐靠在他身邊道“吐蕃有事?”
李長生神色不明的看著她,久久不語。
辛艾心中一沉“可是你要回去了?”
明知這一天遲早會來,她應該放手讓雄鷹重回戰場展翅,可還是有幾分隱隱的失落。
“不回。”
“嗯?”
“你很想我回去?”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危險。
“嗬嗬,那倒也沒有。”辛艾無辜的擺手。
“我看你就是有。”說著李長生突然發力,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看著她水潤的雙眸,驚訝中帶著迷茫,似乎在無聲的邀請,真是越看越勾人,“還是嫌棄我不夠賣力了呀?”
“嗚嗚嗚……”
她哪還能開口辯解,知他心中有事,半推半就隨他胡鬨了一整日。
榻幾邊一張信紙不小心被掀掉,落在地上,信上用藏語赫然寫著三月,大蕃遣使假意與唐求和,被郭子儀識破,遣河中兵守奉天。
河中兵。
崔大就在這次的調令中。
他已經是九品校尉了,雖是散官,但是這會兒在軍中,多少還是能有點用。
可惜崔翁在河東不能跟他一起走。
不過沒關係,他奉令守奉天,萬一真遇上仆固懷恩或是吐蕃、回紇大軍,這不又是立功的好機會嗎?
他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崔大。
絕境讓他重生。
當年要不是辛雲京關他那幾月,恐怕還不會有現在的他。
受人冷眼,食不果腹,真是受夠了這一切!
還好,崔翁回來及時把他救了出來。河東經過這一次,他已經待不了,崔翁花了全部積蓄,托人在河中給他謀了個軍籍。
他也隻能做到這些了,剩下的事還得靠自己。
“崔大,崔大,在嗎?”
“在。”他從隊伍後方快步跑上前。
“帶著你的人,去西城門接應。”
“是。”崔大扭頭招呼上自己的小隊人馬往城西奔去。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罵了一句見鬼的天氣。
春日,沒完沒了的雨。
冰冷雨水灌進靴子裡,腳被泡得發脹,估計明日腿又得疼了。
還好小隊裡的幾個都是聽話而且肯拚的人,隻要有機會多殺幾個敵軍,掙得軍功,出頭之日就不遠。
唯獨沒料到,西城門一守就守了半年,每日望眼欲穿,一切風平浪靜。
平靜的表象掩蓋之下,內裡卻是波濤洶湧從未平息。
九月,仆固懷恩聯合各部數十萬大軍卷土重來。吐蕃氣勢洶洶,直奔奉天,他們這才被調離西城門,編入朔方軍渾瑊麾下,直麵吐蕃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