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行錄!
春日陽光溫暖,透過窗台灑到案幾上。
案上鋪滿了畫紙,辛艾趴在上麵忙得不可開交,袖子偶然不小心掃到,掉下去了幾張。
掉了就掉了吧,她顧不上那些。
“哎呀,阿婆,你的畫掉了。”
李靈韻俯身替她撿了起來,猶猶豫豫擱哪兒好,半天也沒找著個空地兒。
她一大早就來了,今日可是浴佛節,想拉她一起去崇教寺,在這等了好半天了,她還沒答應。
芸奴進來看她還在這裡,手上拿著畫不知所措,上前接了過去,道“您彆等了,娘子去不了。”
“這裡離崇教寺這麼近,來去一趟又耽誤不了多少時間,阿婆,您就陪我去看看嘛。”手空了出來,她改抓辛艾的衣袖。
袖子被拽住,辛艾筆下一頓,抬起頭道“陰庭誡今日沒陪你?”
“他呀?”李靈韻癟著嘴不滿道,“忙得都好幾日沒見著了。”
“州學有那麼忙?”
“不是的,說起來都怪吐蕃,他們占了甘州……我跟你說你彆告訴彆人哦!”她神秘兮兮的趴到辛艾耳邊,小聲道,“河西節度使跑到沙州來了。”
“他來沙州作何?”
“誰知道呀,州府州學能用上的人全都被拉去了。”
辛艾若有所思,難怪李長生這幾日也不見人影。
“阿婆,我們一起去吧,再不去都晚了。”
辛艾本就對浴佛節沒什麼興趣,這會兒知道發生這麼大的事更沒心思了。
她看了看旁邊的芸奴,道“你不是也信佛嗎?你跟她一起去吧。”
“啊?”芸奴不敢相信,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可以嗎?”
“阿婆……這……”
“給你放一日假,去好好看看吧。我還得趕畫呢,你們快去,不然真來不及了。”
李靈韻大失所望,阿兄不願意見她,她才來找辛艾一起的。
她看了眼天色,再不走確實趕不上了,這才無奈帶著芸奴離開。
磨了一個早晨,白搭。
等兩人離開,辛艾擱下筆,心裡有些難受。
她忙著洞窟的事,習慣了他日日都在身邊,這會兒才發現,竟是把他忽略得徹底。
坐在案幾前一發呆就是一天。
李長生回來時將將有些暮色,推門進來就看見她坐在案幾前,也未點燈,神色不太對。
他快步走到她跟前,把她攬在懷裡,問道“發生何事了?”
辛艾抬頭看著他的下頜,那裡已經冒出了一小截青色的胡茬,她這幾日都沒有注意。這不是他忘記剃,是他要走了,故意留的。
心裡發緊,眼睛有些難受。
她使勁眨了幾下,道“李靈韻今日來找我,聽她說吐蕃打下甘州了。”
他沉默良久,才緩緩嗯了一聲。
“什麼時候的事?”
“前不久。”
“之前不是一直想打長安嗎?怎麼往西來了?”
“仆固懷恩死了。”他牽製吐蕃大軍在東線的棋子沒了。
埋一顆好的棋子往往需要數年,這中間不可預估的意外太多,大局瞬息萬變,即使他已經預設了多條後路,仍然不可掉以輕心。比如這次暴斃,沒有這個意外,仆固懷恩還能在河中牽製各方更久,他也能陪在她身邊更久。
好在局麵尚且可控,隻是,他要離開一段時間。
辛艾怔怔的看著他。
吐蕃大軍開拔,何其繁瑣,由東向西,從奉天到甘州,至少半年了吧?她這半年都做了什麼?
活在被他營造的安寧氛圍裡,忘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亂世。
“你什麼時候走?”
他無法開口回答。
“李靈韻說,河西節度使在沙州,他會不會認出你?”
“不會,楊休明不過剛上任,他不曾見過我。”
“嗯。”
“我走之後,你切記,不要回敦煌城。楊休明這人,有勇無謀,膽小好色,你切記不要讓他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