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錦成深吸一口氣,感動得幾乎流下眼淚,二十年前的味道啊,再次聞到,堪比老友重逢!
“嘗嘗吧,是不是你說的味兒?”顧青竹盛了一大海碗,端到桌上。
慕錦成迫不及待地搛起一塊,放在嘴裡一吮,滿口鮮香麻辣,正滿足了他靈魂深處的渴望,但石蟹到底比不得前世的肉蟹,黃膏沒有那麼多,蟹肉少殼還硬,也就是吃那麼一點鮮味兒。
蘇暮春斯文慣了,實在學不來慕錦成用手抓了吃,還時不時吸吮手上的蟹黃,他吃了一個,就停了手,隻坐在那裡看他吃。
待顧青竹做好筍乾燒肉、毛豆肉絲、清炒韭菜、燒扁豆、小蝦米炒絲瓜,乾蘑雞蛋湯,慕錦成麵前便堆出了一座蟹殼山,他正奮力剝最後一根蟹腿,看得寶應眼饞不已。
裝了一碗筍乾燒肉,顧青竹用籃子拎到顧世福家裡,他傷著,難得買回肉,還全送了她,雖說是用來招待客人的,但她心裡終究是不忍心的。
孫氏正在廚房忙著做晚飯,都是些地裡自己種的菜,她推讓了幾次,到底是接了筍乾燒肉,焐在大灶上,她自個吃啥不要緊,當家的傷著,總是要有點油水下肚才行。
顧世福聽見顧青竹的聲音,急急地喚了她去說話,他雖聽顧青山說了始末,但總不安心,還要顧青竹親自說了,方才放下心裡的石頭。
“我在屋裡聽見你二叔說的哪些混賬話,氣得直想當麵打他的耳光,隻可惜這條腿不中用!”顧世福長長歎了口氣。
“青英福大命大,上次是三爺救的她,這回也是,福叔你彆擔心了,過幾日,我的戶籍文書就要辦好了,往後,他再不能為所欲為。”顧青竹挨著他床邊的小杌子上坐著,安慰道。
顧世福點頭“嗯,到底是縣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一下子就給辦了。”
“那位同來的蘇公子是縣老爺的公子,我算是走了運,恰好得他幫忙。”顧青竹笑笑說。
顧世福感歎道“世上總是好人多些,咱山裡人沒啥本事,卻也不能平白得人恩惠,你回去和他們說,若想要點山貨,隻要村裡有的,我都能幫著準備些。”
顧青竹點頭應允“他們為著紫竹來的,我自會送他們一根最好的,另外,若他們真想要點啥,吃點啥,我來張羅,您隻管歇著,好好將養,隻盼著早些好了,才是咱村裡的福氣。”
“紫竹?這……這可太難為你了!”顧世福拍拍顧青竹的肩膀。
顧家坳幾十口子人都知道顧青竹最大的逆鱗就是弟妹和紫竹,紫竹叢一年發幾根筍,每根竹子長了幾年,在她心裡都有一本賬,少一個枝丫她都知道。
少時,顧大寶偷了一回竹子,天天被顧青竹盯,逮著機會就打他,而且是不管不顧玩命似的打,以至於明明可以打贏的顧大寶,每次都被顧青竹的氣勢打敗,久而久之,他見著顧青竹就怕,每次都遠遠繞著走。
而今,要她拿視若性命的紫竹送人,當真是不容易的。
顧青竹淡淡地笑“也不全為這回,上次我便答應的,隻是這次由著蘇公子選,直選到他滿意就是了。”
“是個好孩子。”顧世福心裡不是滋味。
若不是父母俱不在身邊,她哪要這般周全,將樁樁件件都扛在肩上,顧世福愈發憐憫她。
屋外傳來顧青山從茶園收工回來說話的聲音,顧青竹站起來道“福叔,我喊青山哥到家裡去吃飯。”
顧世福揮手“你們去吧,彆慢待了客人。”
待顧青竹和顧青山跨進自家院子,就見桌椅板凳都被搬了出來,慕錦成、蘇暮春和方奎已經坐在院中琵琶樹下,菜已擺上,酒也斟滿。
“快來,快來,隻等你了!”慕錦成急急地招手。
四人在桌邊坐下,剝蟹喝酒,蘇暮春沒什麼酒量,隻喝了一兩杯燒酒,便有些暈乎乎的,顧青竹煮了秋茶給他,以茶代酒,陪著三人吃些菜。
蟹肉涼,做的又是辣味的,顧青竹怕青英積食難消,隻許她吃一兩個,又另搛了些菜給她,在廚房裡吃了。
及到暮色茫茫,研墨帶著兩個大包袱,被先前的黑衣家奴護送了來,那些自然是慕錦成和蘇暮春的一應日常用品,慕家老太太恨不能,把蕤華院的丫頭也送了來,硬是被熊永年勸住了。
見那三人喝得正高興,一時半會兒大概不會結束,顧青竹便另裝了一盆蟹塊,又盛了些筍乾燒肉,及幾樣菜蔬,給寶應研墨以及外頭的幾個人吃。
直到月上中天,院中被月光照得如霜似銀,四人才儘興,燒酒勁大,三人喝了一壇,顧青山和方奎已有醉意,腳下踉蹌。
“三爺,明兒,請一定到我家裡吃飯!”方奎眯著眼,一連說了幾遍。
“好!”慕錦成微醺,爽快地答應。
顧青山和方奎相互攙扶著回去,顧青竹不放心,要跟著送,被慕錦成攔住,揮手讓寶應去了。
夜風漸起,研墨擔心蘇暮春著涼,扶著他進屋去了。
月光明澈,秋風已涼,慕錦成握住她的肩膀,使勁眨著醉意朦朧的眼睛,盯著她的眸子看“顧青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