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聲說:“可不,而且盜墓可以說十分猖獗,陳隊知道的,就連XH墓地這種已經發掘過的墓地,還有不少狗日的盯著呢。”
陳隊點點頭:“你可能不知道這些,我們以前抓的盜墓賊供述的,在黑市上,X省文物的價格一直在飆升,國內一流畫家的畫他們按平方尺計價,而X省出土的古代毛織品可以按平方厘米計價,你想想是什麼概念。
而且這附近的老百姓一定是被文物販子散播了謠言,都流傳著有人因盜墓一夜暴富的傳說。有的說,有人在LL挖出一塊彩繪棺材板,被文物販子開價幾百兩元收走了;還有的說,有人從LL挖出來的乾屍,文物販子出上千兩塊錢當場收走。這也鼓動了不懂法律的當地老百姓來打文物的主意。
所以咱們如果不對LL展開保護,LL的古墓很快會被盜光。但是保護LL遺址是一項大工程,這裡八成以上的古墓尚未發掘,甚至連古墓的準確數量還是個未知數。對LL遺址的全麵發掘和保護,恐怕需要全X省的文物和科考工作者都參與才能完成。也許還不夠。”
周師傅說:“話是這麼講沒錯,但是太不現實了。說實在的,我覺得最扯淡的,還是連個執法權都不肯給我們,也不給武器,也就是說隻能說服教育。遇到盜墓賊我們隻能向縣衙報告,但你們也知道,這兒到縣上距離有多遠,等衙門的人趕來,能騎駱駝跑的盜墓賊早沒影了。而且,一旦正麵遭遇盜墓賊,我們都是麵臨著生命危險的,盜墓團夥基本上都是亡命之徒,有武器甚至有火器都不稀奇,我們最多有把菜刀,你說這氣不氣人,我們怎麼說服教育?”
陳隊說:“唉,是啊,彆說你們,就我們金石所也沒啥權,很多事兒都要彆人幫忙或者開綠燈才行。你一定要跟保護站的其他兄弟說,安全第一,文物保護固然重要,但千萬不能拿命和他們拚。”
周師傅點點頭,又連著喝了幾口酒,我看得出他臉上的表情頗有一些複雜。
聽著兩個人的對話,我心裡也不禁有些無奈,有些酸楚。
周師傅接著說:“這種地方也隻有我們這種中年人能呆,年輕人呢是不會來的,都出去打工了。年紀再大點的老頭兒呢看個大門兒還行,住在這裡估計折騰不了幾天就見菩薩去了。”
我問他:“您多久沒回去了?”
他算了算:“將近仨月吧。工作這麼安排的,我也沒辦法。家裡都指望著我那口子忙裡忙外的,現在女兒放暑假,我都沒能回去陪她玩玩,你說我這爹當的,嗬嗬。”
說起家人,這個大漢眼中居然泛起淚花,隻是拚命喝酒,壓抑著心理的情感。
稍微冷場了一會兒,陳隊指著工作站牆邊兒靠著的一輛推車問他:“你們咋還弄了這麼個玩意兒呢,有啥用?在這兒又沒啥用。”不是他說我還真沒注意,心想這種地方推推車難道是鍛煉身體嗎。
周師傅突然來了精神,板著一臉正經,用神秘的語氣跟我們說:“我不說,你們倆絕對想不到。就五月份吧,有個老爺子,看著六七十了,推著推車走到這兒來了!”
我一臉茫然,這他媽也太難以置信了:“走過來的?”
周師傅說:“沒錯兒,推車上放著水和乾糧,連個帳篷都沒有,他推著推車走過來的。”
我著實被震驚了,世界上還會有這樣的人?我接著問:“那他來這兒乾啥呀?”
“咳,這說出來你們更不信,他說他老伴兒死了以後,一個人在老家過得實在沒意思,兒女又不在家,他就想出去散散心,看看其他地方的景色。但是他又不會騎馬騎駱駝,就隻能推著推車到處跑,他說來這兒之前他已經去過西南大高原,去過北方大草原了,他說X省的LL是他的最後一站,本來也沒想活著出去,隻要來看看LL是啥樣兒就滿足了。這不嘛,後來還是我帶著他在裡麵轉了一圈,這老家夥才同意坐我的駱駝回了LBP鎮。他說這次回家就不出來了,老天沒讓他死在外頭,他就老老實實落葉歸根了,索性就把這推車給撂在我這兒了,還說給我留個紀念,你說我找誰說理去?”
我聽罷心中不由驚歎,這樣的老人真是太堅韌了,彆說老年人,讓我這樣的年輕人推著推車走到這裡都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他抱著視死如歸的心,也要來看一看這裡的風景,果真是位追逐夢想的老英雄。
周師傅又跟我們聊了很多其他的,直到一紮十二罐米酒都被喝完了,我們才打算回去休息。這裡睡覺的條件也是十分簡陋,跟我們學堂的宿舍差不多寬的架子床,他幫我倆簡單收拾了一下,讓我們在這兒將就一宿。說實話,躺上去,人都硌得慌。
把我們安頓好,周師傅讓我們先休息,他說晚上還要爬上後頭那個十幾米高的瞭望塔觀察一下,看看有沒有可疑跡象,這是每天必須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我說:“今兒就不用去了吧,喝了那麼多酒,爬上爬下不安全。”
周師傅笑著說:“沒事兒,我習慣了,閉著眼睛都能上去,看看就回來,要不了多久的。”說著就拿上油燈出門了。
我心裡真希望這些堅守在一線,不畏艱辛,甘於寂寞,舍小家顧大家,將保護國家文化遺產的職責銘刻於心,詮釋了忠誠與責任的人,能獲得跟他們付出成正比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