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依著陳隊給我的地址,我找了一批駱駝車,向那邊挺近。
坐在駱駝上和馬夫聊著天,想著又要去認識一幫新朋友,可真是送往迎來。
沒多久,馬夫說:“到了,你看。”隻見一條河道的對麵,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洞窟的崖壁,比K石窟長度和高度都更加壯觀一些。此時夕陽西下,萬霞襯托在石窟的背後,讓這遺址更多了一份宏偉的氣勢。
到了金石所,接待我的是個中年婦女,但是人也很客氣,問了我的情況,就安排我住下了。
由於我屬於“年輕人”,正好趕上這邊在對壁畫做畫圖修複,於是我理所當然地被分在了那邊。我被她帶到宿舍,在那兒五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夥子已經等著我了,一一互相介紹,說實話,一下子五個人,我沒能記住一個個都是啥名字,隻能等日後慢慢熟悉。
吃晚飯的時候,我看年齡稍長一些的孫哥似乎是我們這幫人的頭頭兒,招呼這招呼那,有一個當大哥的風範,估摸後麵就是跟著他混了。
果然,晚上回了寢室,孫哥帶我去看了看設備,大致給我講了講用法,我看了看那些又多又重的設備,就就知道這些活兒雖然聽起來簡單,但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必須有一個團隊來協作。
往後一小段時間倒也過得不錯,男人之間的友誼就是很簡單,反正年齡差不多,學識差不多,共同語言也多,也沒什麼利益衝突,平時乾活吃飯睡覺都在一起,吹牛逼開玩笑來個葷段子也都不用避諱什麼,隻有孫哥比較像個老大,不苟言笑,不過也很正常,帶著一群年輕人,不嚴肅一點壓的住誰?
這期間,我聽也他們講了做這些事的必要性,說到底,一切是為了保護石窟。幾千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毀滅得渣兒都不剩,石窟經曆了這麼多年的風沙,自然保護條件本已經十分惡劣。
加上M窟出名之後,遊客日益增多,不時還會有盜壁畫的神經病造訪,保護的困難更大。在這兒不得不插一句,發展旅遊業很多時候跟保護古代遺跡本就是矛盾的,但是很多沒有旅遊資源的城市隻能開發古代遺跡做文化旅遊,導致保護的難度更大,這些年最常見的莫過於留下某某到此一遊。
為了協調旅遊和保護,D市M窟的預防和保護可以算是行業模範了,在環境檢測,病害機理,顏料變色,材料老化等等這些方麵全都下足了功夫,儘全力把這一遺產留給子孫後代。而我們做的這些,目的就是永久地保存M窟的資料,隨著科技的發展,這種可能性的確也是越來越大。
據說上麵還想建造一座參觀前學習中心,屆時前來參觀M窟,先要在裡頭學習學習,做足功課,才能進洞窟遊覽,這樣可以大大縮短參觀時間。這樣的模式可以說在我去過的景點是聞所未聞的,不過我相信這是保護的好辦法。
事實上這聽起來很難很高級的東西我也學得挺快,從一開始被手把手地教學,到現在能獨立操作,獨立繪圖塗彩,真覺得用起來也不難,我甚至覺得所謂需要年輕人可能隻是某些老同誌用來撇開事情的說詞。從小我母親就跟我說,多學一門手藝多一條活路,我是不甘心落後於時代和科技的,隻要有條件,人一定要與時俱進,多接觸了解新鮮事物。
然而,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多久,我就出事了。
這天早晨我們正在對六十幾窟進行繪製,這是歸義軍節度使曹某夫婦於十世紀中期所建的功德窟,除了西壁上部通壁繪的名震中外的長達13米、高3.6米的大幅《五山圖》,在東壁、南壁、北壁還十分顯眼地繪製了數十個曹氏家族女供養人圖像和題記。
繪製那個五山圖是個大工程,我們裝好了設備,坐在一旁的台階上工作著。但是天氣實在是太冷了,洞窟裡又沒有太陽,更加陰冷。我被凍的瑟瑟發抖,隻得爬起來一邊蹦躂,一邊欣賞周圍的壁畫。
在我去過的其他窟裡,沒見過這麼多女人。這些女人雖然不好看,但是畢竟是女人,俗話說男女如磁鐵,異性能相吸,雖然我也沒那麼饑渴,但是意思是這麼個意思,我還是不禁仔細觀瞧起來。
我數了數,北邊16個,南邊17個,東牆16個,隻有東牆靠著洞口的7位穿著黑色,其餘都是紅衣。而且離門越遠,就越小。我正在思考,這是一種身份高貴卑賤的區彆,還是年齡大小呢?
正在我思考之時,忽地,我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雖然細微,但足夠我的餘光察覺,我下意識地轉眼看去,發現剛才的一動應該是在我身旁這個女人的臉部附近。我還沒反應過來,那東西又是一動。這下子我看了個明白,這女人的眼睛又動了!而且這次,不偏不倚與我目光相對。
我被猛地嚇了一跳,壁畫的眼睛怎麼會動?雖然沒想明白,但是內心的恐懼是真真兒的,我急急向後退去,卻不想腳後跟被台階一絆,就仰身而倒。我心說不好,彆碰壞什麼東西就麻煩了,但是摔下去的時候誰控製得住呢?
然而,我還沒摔倒地上,目光所對的藻井和四披上,繪滿了千佛,大小都差不多,顏色和形態卻各不相同,一時間,他們所有眼睛全部睜開看向我,眼裡都閃爍著怪異的光。我頓感天旋地轉。然而,我剛想偏過頭去讓自己清醒一些,就看到角落的四大天王之一也正盯著我看,我頓時兩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