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直到歐陽老師來找我,我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說蕭芳一直沒有回校,他也聯係不到人,多次給她留的家庭地址通信就是沒有回應,眼看就要期末考試了,兩門必修課不考會影響正常畢業。
我約歐陽老師見了個麵,把在她老家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他聽了急得直在辦公室裡轉圈,不停地抽煙。
終於,他抬起頭跟我說:“這樣不行,不明不白的人就沒了,要不這樣,你跟我再去一趟當地,我以學堂的名義去找她。”
我當然求之不得。但是讓我們徹底傻眼的是,到了當地部門一查,根本沒有這個人。
沒有這個人?怎麼可能呢?那上學用的身份證明什麼的又是哪兒的呢?
很快這件事就驚動了當地的部門領導,因為她的“身份”做得太像真的了,但和真的唯一的區彆就是它一開始就不是真的,根本不是由這個部門頒發的。
這下不僅我和歐陽老師,在場所有的人都傻了,但是我知道他們想的跟我們不一樣——這種偽造身份的手段極有可能涉及到一個很大的案子。
所以,我和歐陽老師被留下,被分開問了許多問題,做了很多記錄,好在我們對於此事確實都不知情,折騰了一會兒才把我們放走。
出來以後我們都不知道怎麼了,麵麵相覷,好好一個人,先失蹤,又假身份,這下去哪兒找她?但是歐陽老師和我都確信一點,蕭芳這麼做,必然也不是她自己的問題,也許就是她那些“家裡人”。所以我們隻能靜觀其變,繼續等她。
無奈,我們兩個隻能一起回了城,歐陽老師先跟那兩門課老師打了招呼,看他的麵子給了兩個考核及格。下個學期如果蕭芳回來補上卷試就行了。而我幾乎每天都要去她的幾個必經之路等她,但是完全徒勞。
眼看時間就拖到過年了,蕭芳那裡還是沒有一點消息。我被這事情折騰得快瘋了,但是卻什麼都做不了,想想隻能先趁著放假回家。
回家的事情我沒有告訴母親,本想著回家給她一個驚喜。隻是沒想到,回去看到她,吃驚的人是我——母親比在醫館照顧我的時候更加瘦了,原本有些肉的胳膊骨頭的形狀都快露了出來。如果說那一個月是照顧我忙的,那這幾個月完全是沒有理由的。那恐怕隻有唯一一個不好的解釋了——她病了。
我問母親:“媽,你是不病了,有沒有去醫館看看?”
她笑笑,輕描淡寫地說:“不礙事,我就是身體有些不舒服,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你彆騙我,不舒服能瘦這麼多嗎?走,跟我上醫館。”說著我便拉著她要往外走。我已經幾乎可能失去蕭芳了,我絕不能允許再失去她。
“不用了,你坐下,聽我說。”母親輕輕脫開我的手,慢慢走到凳子上坐下。
我讓自己稍稍平靜了一些心情,坐在母親旁邊的凳子上,看著她。她伸手從一個梳妝櫃子裡拿出來一疊東西,遞到我麵前:“你看了不要著急,你再不成熟起來,我就還不能放心。”
我接過那一疊東西,發現是各種病曆和檢查報告。具體我能看懂的也不多,隻有兩個字占據了我的整個腦子——絕症。我從未想過,這種病,會落到她的頭上。
然而,當我看到病曆的日期,我直接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她自己其實早就知道這個事了,就是一直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去看病!”
她笑著,把我拉坐到凳子上:“你看你,我還讓你不要著急。你聽媽媽說,這個病啊,是治不好的,去看也就多活幾天,浪費錢,還遭罪,算了吧。”
“不行,就算……”
“你彆急,聽我說。我急著讓你找對象成家,就是想了了我心裡唯一的牽掛,有人照顧你,我就放心了。你記得一年前我給你相對象嗎,你那會兒不答應,真把我急死了。好在你也追到了喜歡的姑娘,早點娶回來吧。到時候你把這房子賣了,自己買一套新房。唉,以後很多事情,你要靠你自己了。”
這下,我更加不可能把蕭芳失蹤的事情告訴她了,我捋了捋思路,問她:“錢不是問題,錢可以賺,這個病要多少錢能看?您知道嗎?”
“傻孩子,絕症本來就很難治,何況我已經拖很久了,估計已經晚期了。彆怕,人都有這一天的,隻是早晚罷了。我這輩子也做了不少事,把你撫養長大了,眼看你也快成婚了,我也沒牽掛了。”
“你,唉,你,何必呢!”我真是急得捶胸頓足,她就為了我,活活把自己的病拖到了現在。
她把病曆又整理好了,放回剛才的櫃子裡。她對我說:“沒事的,生老病死我都看開了,我陪你好些年了,也該去陪你爸了。早點去休息吧。”
“醫生有沒有說還有多久?”
“算下來,還有半年吧,沒關係。你要是結婚快,我也許還能看見。不過也不用著急,現在這樣我已經滿足了。”說著便自己回了房間。
我回到自己屋裡,忍不住躺在床上就哭了。當時我受傷,她看到我的時候哭成那樣,而現在她自己離死亡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卻天天都笑對一切。從小到大就隻有她一個人照顧我,說什麼我也不能看著她就這麼放棄。
不行,就算希望再小,我也得帶她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