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傀儡仙!
片刻後,內堂議事的長輩紛紛離去,外堂裡的晚輩也跟著紛紛離場。
最後剩下的,隻有青源和青遠河兩人。
湯管家依舊老神在在地站在外堂中心,麵孔上不見任何情緒。
“去吧,為兩位公子倒茶。”
內堂裡傳出宋芸的命令聲。
門簾後,走出的並非侍女丫鬟,而是青源的未婚妻,何月嬋。
她今日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神色也不再頹唐憂鬱,反而帶著一絲灑脫決絕。
看來是想通了。
“相公,小叔子……請用茶。”
趁著她給兩人倒茶的功夫,青源又低頭瞧了瞧她的影子。
是正常的,龍穎並不在。
兩杯溫熱的參茶端來,青遠河直接不客氣地咕嘟咕嘟開喝,而青源則略有遲疑。
憑借那股甘甜略衝的味道,他大致能分辨出……
這根本不是茶,是補藥。
山參,枸杞,大棗,生薑……幾個熟悉的扶陽,或是補品的氣味,很容易辨彆。
其餘還有些腥衝的東西,青源認不出來,但從甘甜向的味道而言,也多半不是毒物,也是相似作用的東西。
參湯就說參湯,乾嘛非要叫茶?
這些滋補之物雖有些好處,但大多也會引發燥熱……在戰前引用確實會讓人感覺有力氣,對長期修行卻未必有利。
他端起茶碗遲疑的片刻,就發現那湯老管家始終看著自己。
此人雖無殺氣,但雙目炯炯有神,武道意念透體而出,一看就是高手……那對渾濁老邁的眼睛,始終鎖在自己身上。
看來,不喝是不行了。
青源端起參茶,心想就當給個麵子吧。
半碗下肚,一股熱氣漸漸上頭。
“……相公,是奴家對不起你。”
一臉漠然的何月嬋卻突然開口。
她這次沒有低著頭,卻是直直盯著青源,目光中包含了許多。
“今後相公的後半生,就讓奴家來補償。”
什麼!?
青源聽了這話,這才明白有詐。
一回頭,隻見鄰座先喝茶的堂弟青遠河,早就睡著了。
青源急忙起身想走,卻被湯管家抬手虛指,一道金光便將他鎖住,整個人定住,再也走不動了。
“敕令……大聚!”
木盒中的虛外丹極速運轉,但並未奏效。
因為聚氣並沒有用。
青源隻一運氣,就覺得周身經脈阻滯,原本氣海對照的真兵紋絲不動,反而讓周身一陣無力。
腹中的參湯化為一股熱氣,直升騰衝腦,讓他反而向前跌倒,落入了何月嬋懷裡。
她自甘之如飴地承接下來,用迷醉曖昧的目光盯著青源看。
那神態,幾近魔障。
“這燦金茶雖是補品,但燥熱之氣也自會帶來副作用。凡塑形境以下,未煉成玄兵之人,飲後都得睡個一時半會兒。”
說話的人從內堂走出來。
在青源模糊的視野中,勉強認清了,那是青明城的妻子,宋芸。
她神態得意,但又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諷刺,自顧自地解釋起來——
“認命吧,小子,想開點。”
“你很快就是個廢人了。”
才聽完這些話,青源便再也撐不下去,昏睡過去。
而目睹一切的老管家微微皺眉,隻是瞥了一眼青源背後的傀儡木盒,沒說什麼。
“宋家媳婦,生祭是宗老商討的結果,這沒錯。”
“但凡事留一線,彆太過。”
說完這些,老人背著手離去。
宋芸猶自仰頭大笑。
“嗬哈哈哈……!”
“瞧見了沒?我的好兒媳。”
她把目光投向何月嬋,卻也是一副陰陽怪氣的味道。
“這些人啊,都是規則下的奴才。”
“他們隻曉得照規矩辦事,卻不懂得鑽裡麵的空子……光憑什麼武道修為,真玄念三兵,又有何用哉?”
“還是咱們婆媳倆活得明白呀。”
“……”
何月嬋並不搭話,隻抱著青源,漠然看著她表演。
“你知道麼?何丫頭,不少人都以為,青明城染魔昏厥,變成廢人之後,我大概會哭哭啼啼,從此一蹶不振。”
“可實際上你瞧……一切都好起來了。”
“本來這花花腸子的男人,總要出門拈花惹草,風裡來雨裡去……一旦這身功夫廢了,從此就會聽話起來,是不是?”
“從今往後,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彆總想那些打打殺殺的,心思總往外跑,何必呢,是不是?”
“所以咱剛才和你說得道理,你也認了,對不對?”
“隻要廢了這青源,叫他日後修為全失,一年半載的生活不能自理,你也好去照顧他,他就從此離不開你了。”
“而你今日納了這投名狀,咱就認你了這兒媳,今後一起太太平平地過日子,你說呢?”
“哈哈哈哈哈……”
宗祠內一時無人。
外堂將宋芸的聲音重重疊蕩,如若魔音回響。
何月嬋卻盯著懷裡的青源,怔怔不語。
相公,待奴家先助師父成事,還了師父傳道之恩,便舍了仙途,跟你好好廝守一生。
……
……
蟒角峰頂,守禦城寨中,早已血流漂櫓,屍橫遍野。
明明已是卯時,可天色卻依舊晦澀不明,太陽也未曾升起。
天空的虛空裂隙還在緩緩擴大。
衛兵與魔物的廝殺喧鬨聲已漸漸消去,隻剩無數魔蝠撲扇翅膀的聲音。
無人生還。
幾名族老浮於峰頂四處,守護著天池各處,與不斷來襲的魔物交戰。
而在通往七星獄的最後一道走廊上,還有兩人對峙。
是道士落塵子,擋在了青正梁身前。
“萬萬沒想到……內鬼竟然是你。”
“廣豐年。”
“誰又能想到,相交多年的舊友,東大洲有名有姓的雷法散修,竟步入了魔道……枉我一直對你信任有加。”
青正梁話語間,拳頭已攥得咯咯響。
他花白的頭發早已在之前的戰鬥中散開,隨風逸散。
老氣的麵容倒是起了些變化,仿佛年輕了一些,甚至有些俊朗。
“不不不,城主誤會了。”
“在下從未入魔,隻是……並非你認識的那個人而已。”
落塵子道長微笑著搖頭。
此刻,他雙目中閃爍的雷電已然消失,被替換成了一片烏黑墨色。
“在下羅魘,隸屬大須彌十八目尊王座下,正隨尊王親征。”
“而你所認識的那名道士,落塵子廣豐年……其早在五年前就因突破失敗而坐化仙逝……在下不過恰逢其會,順勢而為罷了。”
“好友多年相知不易,可莫要誤會呀。”
話說到這份上,一切也都明白了。
為什麼落塵子始終不敢入七星獄,麵見青龍老祖;為什麼城中有不少細作被畫皮替換;為什麼團練出巡接連被埋伏……
一切都已明朗,但一切都晚了。
“既是這樣,那就新賬舊賬一起算!”
青正梁單腳踏地,直將走廊的石磚踩出一個坑來,整個人飛身而起,單拳直擊,毫無花哨。
而那道士卻身形一虛,避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