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詢問過義母宋芸的看法,問過了家主青正梁的意見,聽過了客人朱意純的建議……隻要這些人都同意,那就決定是你了。
長輩的意見很重要,首領的意見很重要,外賓的意見很重要……
唯獨你的想法,不重要。
因為是年輕人,是晚輩嘛。
年輕人就該多吃苦,應該的。吃苦是福,是孝道,是責任……上尊老,下愛幼,這世界不犧牲年輕人,那誰來犧牲?
既然是為天下蒼生,又是為拯救世界……那被摘了果子的果樹更不應該選擇抱怨,應該選擇成長,這一切,理所當然。
誰叫你不早點跑,不早點背叛,非要這麼負責任呢?
此刻,青源心中無比澄明。
他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事。
這些年來,幾房子孫,正家側家,那麼多幺蛾子,甚至有宋芸派人給自己下毒,如此拙劣的手法,老頭子怎可能注意不到?
長期以來,青正梁必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著一切的發生。
隻有到三斬境的人才能生祭,而他催著自己晉升,本就有此準備……一開始就考慮過,是否要多一個備選人才,多一個獻祭材料。
至於把自己納入族譜,或許隻是他安慰自己的借口,又或是捎帶一點培養的心思罷了。
而自己對這些事毫不知情,難免會中全套。就算是掙紮片刻,也架不住那湯管家,乃至些許族人動手。
當有人喊出“誰敢犧牲奉獻”時,所有人都向後退了一步。
你僅僅是留在原地,那也等同於向前了一步。
誰想做事,誰就得死。
人善被人欺,小人方得誌……
這感覺,多麼熟悉。
“哈哈哈哈……君子之道,仁義道德?”
站在門口的宋言再也憋不住了。
他幾乎捧腹大笑,音色極為刺耳。
門外那一片戰亂的夜色,仿佛都成了小人的背景板。
“遠山兄,彆幼稚了。”
“這世間優勝劣汰,勝者為王,誰笑到最後,誰就是君子,史書是由勝者書寫的。”
“你……”
兩人的辯駁並未持續太久。
很快,房門關上,宋言便回過頭,認真打量起青源的屋子。
從寫滿字的小黑板,到石桌石凳,都被他左右翻看。
沒什麼特彆的。
“小子,你原來就住在這種地方?”
“就憑這些,也能在十六歲突破斬鐵,甚至臨近斬水境?”
“是個人才,真可惜了唷。”
宋言的目光掃過屋內的一切,連連搖頭,最後卻落在了傀儡木盒上。
“這就是你的真兵?讓我瞧瞧……”
武者隨身攜帶之物,多半就是“真玄念”中的第一號,真兵。
傀儡木偶的折疊形狀十分獨特,材質經白骨祭壇洗練,又有些特彆……讓宋言一時有些看不明白。
“製作精巧,簡直鬼斧神工……了不起啊,了不起……”
宋言感歎著,又低頭看向青源。
“小弟,你還不知道吧?”
“原本姑媽這趟活兒是沒人肯乾的,畢竟……讓你死在這,等於是給她身上潑臟水。而我來乾這票活兒,是給她背黑鍋的。”
“隻是,有一件事,彆人不知道……我卻知道。”
“你小子從很早以前,表現就不太對頭,身上估計有什麼寶貝,對不對?我關注很久了呀。”
“交出來吧。”
“若是讓我滿意了,興許會破例,讓你活下去……反正你就算活著,對我而言,也無非是被姑媽多罵幾句。”
於是,宋言又從食盒中端出一碗湯藥,在青源麵前晃了晃。
“按照族裡本來的規矩,被生祭的人,事後應該多吃滋補藥湯,連續喝上一段日子。”
“隻要給你每天喂點這東西,興許就活下去了。”
“來,你講講你的秘密,我來喂你喝藥……怎樣?”
話語間,宋言看到青源吃力地挪動身體,仿佛試圖爬向那傀儡木箱,口中又喃喃說著什麼話。
“怎麼?你在求饒啊?”
“大聲點,我聽不見。”
宋言低頭湊了過去,打算聽聽他的臨終遺言。
入耳的是簡短的一句話,僅四個字。
為了念出這四個字,青源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拚命呼出這口氣——
“敕……令……”
“倒,轉。”
此話一出口,傀儡木箱驟然展開,虛外丹亮起異常的赤紅光芒。
四周的天地元氣驟然狂躁!
「穿針引脈,逆運倒轉。」
「破而後立,反求諸己。」
這一刻,青源才終於明白,關於傀儡術第三篇“穿針引脈”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