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沙摩柯有些歎息,道:“你們漢人太強了,人口,文化,軍事,方方麵麵都要強過我們五溪許多。在你們的光武帝還在位的時候,我們五溪一族人口將近二百萬,兵馬數十萬。馬援來征討我們,卻也病死在了山裡。但是隨著時間過去,我們的人口一直在漢人的侵襲下減少。不僅死亡,不少族人都是漢化之後,直接投奔漢人。山中的日子苦啊,卻沒有城池內的日子好過。”
“不過百餘年而已,現在我們五溪一族隻剩下了幾十萬人口。我這座沙城內的族人,有五六成能說漢語。”
“你們說,再過個百年,還有五溪一族嗎?”
說到這裡,沙摩柯抬頭問馬良,張苗,既是愁歎,也是絕望,也是詢問。
沙摩柯屁股下的這張位置,其實不好坐。
沙摩柯其人也,學漢語,學漢禮,雖然學了皮毛,但眼界也漸漸開拓,知道目前五溪蠻夷處在絕境之中。
漢人太強了,五溪一族遲早消亡。
不僅是五溪,山越,南蠻,氐族之類的,遲早都要消亡。
這是趨勢,不可違逆的趨勢。
沙摩柯的話,已經讓馬良,張苗大略明白了一些。但是馬良卻知道,對方肯定還有下文,所以沒有開口。
果然,沙摩柯又說道:“我也不求五溪一族能夠保存,隻求在五溪蠻夷消亡之前,憑著手中的兵力,為自己與子孫爭一個漢人的爵位,獲得地位。既然融入漢人乃是大勢所趨,那便需得獲得地位,成為貴族。”
“而目前則是一個機會。你們漢人內鬥,皇帝已經是擺設。左將軍荊州關公,與吳侯孫公爭荊州。我麾下這些兵力,雖然不是很精銳,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便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我不管投奔誰,就能獲得想要追求的地位。我不要黃金,不要絲綢,我隻要爵位,地位。但目前來看,孫公,比關公更有勝算。你們又怎麼說服我呢?”
沙摩柯說完了,說完之後,抬起頭看向馬良。
意思是,輪到你們說話了。
但馬良卻沉思了一下,這是出乎意料的。他本以為帶來了印信,財富的許諾,便可以讓貪財的沙摩柯答應出兵。
但印信隻是鏡中花水中月,財富也是如此。
沙摩柯所求的是真正的地位,是真正加入哪一方,成為大將,成為權貴。
這出乎意料,但也更加可靠。
因為貪財是可以變化的,關家可以許諾黃金多,江東人也可以許諾更多的黃金。但如果沙摩柯一心一意的求地位,一心一意的想要加入某一方。
那沙摩柯就不會背叛。
但是怎麼說服沙摩柯,卻也是成了重中之重。馬良不得不慎重一下。
沙摩柯不時端起杯子喝口水,吃一塊點心,給了馬良充分的思考時間。過了沒多久,馬良拱手說道:“我在山中轉悠,卻是前方消息不通。不知道目前前方情況如何?”
沙摩柯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馬良,他本以為對方會天花亂墜,卻沒想到馬良會提起前方戰況。
不過馬良如此慎重,也讓沙摩柯多了一些期待。
“益州嚴顏出兵秭歸,名求已經被江東人占據了。情況對關公不利。”沙摩柯說道。
張苗一聽,立刻著急了。益州嚴顏都出兵了?關家本就兵力占據弱勢,這樣下去,豈不是滿盤皆輸?
馬良卻是從容,雖然出乎意料,但也不是不可接受。畢竟劉璋也是諸侯,偶爾出個兵也不稀奇。
相反,馬良覺得這恰好是勸說沙摩柯加入這場戰爭的重要手段。
馬良從容笑道:“先不談勝負,隻說當前局勢。孫權占據優勢,而關家劣勢。蕭王如果發兵幫助孫權,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反之,若助關則雪裡送炭。雖同是發兵,但獲得的感激,卻不可相同而論。”
張苗心中讚歎,馬季常可真機靈。
沙摩柯聞言一愣,隨即笑道:“你成功說服了我一點,原來關家占據全麵下風,反而成了說服我的優勢了,有趣,有趣。”
“不過劣勢就是劣勢,優勢就是優勢。我有自知之明,麾下兵馬充足,但多是烏合之眾。搖旗呐喊可以,改變局勢卻是難。就算我加入這場戰爭,幫了關公,恐怕關公也難以取勝。雖然能獲得更多感激,若關公不能取勝,又有什麼意義?”
馬良早已經腹稿,笑著從容說道:“孫權有三敗,必敗無疑,請蕭王聽我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