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因你火熱!
“啊~氣死!本來也猜是雁棲湖那晚,居然讓最後幾個動作給動搖了,不是!嗡嗡嗡~我怎麼就又不學無術、登徒子、輕浮上啦?人錢老師、趙老師他倆口子都說警幻仙姑兼釵黛之美,秉絕世姿容,這是在誇你呢!對了…”
與正解的失之交臂讓晏清很是懊惱,手上掰扯著那套點額撫臂的綽約舞姿,嘴裡還忙不迭為被翁懷憬叫成登徒子而喊冤,可當照貓畫虎著跳到挺身屹立那段時突然一個大膽的猜想閃過腦海,驅使著他定睛看向已是霞飛滿麵的女友“夢裡某天,與我一同,宴請四方怎麼個意思,翁半句~你臉紅啦?剛又藏了什麼潛台詞~”
“沒!就字麵意思,你才是翁…晏半句~反正警幻再美都不合適!知不知道警幻仙姑的名頭出自唐宋時期一傳奇話本,原文是警幻仙子,紅樓裡改作姑因為她其實是賈寶玉的親姑姑,也就是同昌公主朱紅玉,笑什麼笑…”
佯裝隨意把玩著手中的白玫瑰,對視片刻後翁懷憬還是難逃心虛,低頭避開了晏清的探尋目光,腰肢將轉未轉地輕擺幾圈,她突然想出一招另辟蹊徑的應對策略“欸~既然某人自比寶玉,那是要叫我姑姑麼?”
“其實叫姑姑也不是不行,在某個非著名江湖故事裡,就曾有位神雕大俠叫了他媳婦小龍女差不多一輩子姑姑,彆!嗡嗡嗡~算我不學無術行吧,可惜有些說來話長,神雕俠侶掰細點講肯定不輕浮…”
姑姑這昵稱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神雕,於是乎明明被女友來了波輩分壓製的晏清曖昧卻更甚,可嬉皮笑臉的副作用就是將翁懷憬惱出了背身單打,不想再把話題扯遠的他隻得趕緊認慫“還是繼續聽你聊登徒子,不!聊紅樓,轉過來吧~”
“我偏不~認了不學無術,那咱倆就一件一件來,凡事先問動機,你想仙姑是受寧、榮兩位國公所托,意圖以雲雨聲色等來警示賈寶玉的癡頑,好使之跳出情欲入於正途,留意孔孟之間,委身經濟之道,所以警幻先是給其看了薄命司十二釵的冊子,再觀紅樓十二支曲,而後讓秦可卿與他共赴巫山…”
早便遭不住晏清的糾纏與火辣辣直視,翁懷憬這會眉鋒牽著胸口一顫一顫,緊張得要命哪裡肯轉回身來,她打定主意要卡死視野組織還擊,好在情郎還算識趣沒敢繼續造次,稍等心情平複後翁教授清聲斥道“哪有人的女朋友會這樣做,還不承認你是登徒子?都敢曲解紅樓夢了…”
“是是是!登徒子也認了,我不該賣弄小聰明,本想著警幻仙姑司人間風月、塵世癡怨,然後我的這些情緒都被你左右著~就不由自主類比上了,啊!都是胡思亂想還道聽途說的鍋,這比喻確實不合適…”
又羞又惱之下,翁懷憬大概忘了所謂的卡視野通常都是雙向的,可其祭出背身單打後便完全把空檔交給了情郎——晏清趁此機會窺見了那個被她妥善藏匿於飛仙髪間,由絲絲縷縷的紅錦帶以及晶瑩剔透之珍珠所編成的連環回文式同心結,麵露喜色的前紐約說唱之王裝模作樣地繼續自我批判道“太不要臉了我!”
腦子轉得飛快,當下這一刻晏清由翁懷憬語焉不詳的十二字發散出很多事情,過去三個多月裡與心上人隱喻暗戰的點點滴滴,甚至閒話牽巾流程時她那番原話現在細想一下似乎句句都彆有它意,尤其是配合上翁教授羞人答答的嬌媚語調後。
…
“凡牽巾必以同心結相牽,每當新娘被迎娶到男家時,由兩家各出一根彩段綰成同心結,男女各執一頭,相牽而行,拜謁祖先、高堂以及夫妻對拜時都離不開這個結,所以同心結愛意義非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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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說一,這裡就不能托詞於水土不服了,雖然晏清“前世”國風遠不如此間鼎盛,但像雙錢結、紐扣結、琵琶結、十字結、吉祥結等各式各樣的繩結文化還是保留得不錯,承載了從古至今、無數癡男怨女彼此間綿綿思戀與萬千情愫的同心結自然更是如此。
即便以晏清相對貧瘠的國學認知來看,同心結也屬於那種被賦予了許多悱惻、浪漫情思的漢詞,是以這波純屬沒吃透翁懷憬的隱喻,好在他當時之應對並無太大差池。
…
“可能這就是古人的浪漫吧,豐子愷先生譯版的《源氏物語》也有條關於同心結的佳句朱絲已綰同心結,但願深紅永不消。我覺得相較鮮花、戒指或彆的愛情信物,因為融入了戀人極儘繾綣之巧思的關係,帶著東方文化獨有內斂、含蓄氣質的同心結顯然更有韻味呢~”
…
一通複盤催得晏清心底溫瀾潮生,有為自己的粗心浮氣而追悔不迭的,也夾雜著些許劫後餘生之慶幸,更多的則是感動於翁懷憬韜光韞玉裡深藏的柔情蜜意,心念電轉間他重新凝起萬千情眼望向依然在婉轉陳述的心上人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所以把妄加揣測的你定罪成輕浮沒錯!而且某些人自己教過我的~這種將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於男歡女愛之上的手法,本身就是極莊嚴的希臘悲劇式情節設置…”
也不知道是鑒於紅樓幻境那段過於香豔,還是滿意晏清在緘默期擺出的“誠懇”認錯態度,翁懷憬講著講著突然息了乘勝追擊的念想,盈盈轉回身之前她終於消化完所有的羞赧,其長篇大論最後也輕飄飄落於一句嬌嬌俏俏的粵語“識得唔識得噶?”
“識得~輕浮我認,想到最開心的事兒,即使失態點也可以理解吧,喏~朱絲已綰同心結,但願深紅永不消,夕顏凝露容光豔,料是伊人駐馬來,我識得這個動作~點額撫臂、畫眼描眉就是預演紅妝帶綰同心結,碧沼花開並蒂蓮的出嫁過程…”
躬身唱了個喏,晏清言笑晏晏著自承完輕浮,便重新端出那套由美人梳妝再到挽弓搭箭的舞姿,這一輪連儀態間流淌的欲言又止都被還原得分毫不差,他輕裘緩帶地抬頭衝著羞意急速複燃的翁懷憬將適才揣測的潛台詞一一道出“至於挺身屹立,按箭引弓則在展示渝城姑娘馭夫有術的傳統藝能,整套編舞的動機其實是想表達夢裡某天你與我一同,因締結婚約而宴請四方之喜悅~”
“沒有,人家想的隻是訂婚…”
辯解聲氣若遊蠅且越來越小,此時如若能將畫麵定格,那麼清憬倆人其實處於種〈靡顏膩理,遺視矊些〉的特殊俯仰對視格局——剛站定的翁懷憬俯首展霞姿月韻之赧容還避而不及,是所謂“靡顏膩理”,踏箭步的晏清則抬頭以脈脈含情之目光在悄悄瞧人,是所謂“遺視矊些”。
愈分析愈激動,晏清還愈想愈覺得虧,特彆當見證了翁懷憬捂住嘴生生化作紅眼怪卻並無任何轉身或落跑之跡象後,這氣得他罵罵咧咧著作勢要往外闖“現在就去找她們算總賬,本來嗡嗡嗡是打算在冬至那天唱《可樂戒指》,然後直接嫁給我唔…”
“你要去找誰算賬?過了就是過了,丟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