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姐大鬨溫陽縣!
第
白老財原是傀儡
宋太公卻像睡獅
卻說南堡堡主算盤武聽了房教頭的話,心中已自活動起來。正在這時,和南堡關係還算不錯的北堡堡主郭嘉和中堡堡主張勵二人又都親自來信,兩家都在信中陳述了他們已決定響應本縣縣衙、禁軍兵寨、義勇兵寨聯合發布的禁賭令,這才最後使算盤武也下了響應的決心。南堡的幾個鏢師雖有些不甘心,但他們聽了房教頭的話,為南堡的長遠利益考慮,也都表示讚同堡主的當機立斷。北堡是郝都頭親自去的,北堡的堡主郭嘉本來就不太願意繼續舉辦一年一度的北石佛寺武賭,因為每年冬天是酒的銷售旺季,他想趁機打開“溫陽玉液”的銷路,無奈,工頭曹瑪帶許多人離開酒坊去辦賭事,他覺得實在有些憋氣。所以,縣衙兵寨等三家的告示一經貼出,他便率先向中堡的堡主張勵流露出響應的口氣,今日經郝都頭一勸說,他更堅定了主意。正在郭嘉和郝都頭基本談妥時,適逢中堡堡主張勵聽了縣衙鄭河、鄭坡二兄弟的話,一時有些委決不下,暗暗派人來北堡討主意,郭嘉便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中堡的人,順便對中堡提出北中二堡立即都寫信給南堡,要他們也一起響應的事。中堡的人回去一說,張勵也就做出了決定,並按郭嘉的吩咐立即給南堡寫了信,這便是南堡堡主武貴收到北中兩堡來信的情由。
有詩為證
分化瓦解,孤立少數;
禁賭之策,果如媧補。
再說花花寨侯張成和陳二虎兩位教頭奉花春英將軍之命,來到西堡,費儘周折,才見到了那老堡主白老財白勝。三人正在談話之間,窗外有人影晃動。白老財悄悄告訴候、陳二位教頭道“二位有所不知,老朽掏銀子雇來的家丁護院,都成了監視老朽的賊了。西堡出了曹操,老朽早就成漢獻帝了。”候張成驚問情由,白老財看看門外,好像心有顧忌。候張成示意陳二虎到門上看著,陳二虎手按寶劍走到門外去看,果然,門外有兩個護院急急避去。候張成問白堡主究竟是怎麼回事,白老財長歎一聲,對二人講出事情的原委。
原來,早在二十年前的一個夏天,一陣雷雨剛停,四十五歲的白老財帶著三名護院,走出堡門去看砌裝在河岸邊的十多排蜜蜂甕。白老財見蜜蜂甕完好,蜜蜂並未受損,便帶人去看那河裡的洪水。那天,河裡洪水很大,勢如千軍萬馬,又像一條咆哮發怒的黃龍,吼聲如雷,洶湧澎湃。白老財看著、看著,忽然發現河邊躺著一個人,他急忙帶人走了過去,原來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小夥子,渾身泥水,奄奄一息,顯然是從洪水裡剛剛爬出來的。白老財讓三名護院將那小夥子救回堡中,給小夥子換衣服時,白老財才發現那小夥子渾身是傷。那傷不像是在洪水中劃的,倒像是落水前被人用刀劍刺傷的。白老財立即請來郎中進行搶救,那小夥子終於得救了。第二天,白老財得知那小夥子原是本縣鳳尾村人,他十一二歲就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兒,靠四處討飯度日。後來,一位上天山的道士收留了他,讓他在山上學道。老道士精通幾套劍法,曾將一套追魂劍法傳授於他。他學成了劍法,不願再當道士,要求下山,那老道士不予準許,他便留下來繼續練劍,可老道士已不再看好他,也再不傳授他彆的工夫。他心中慢慢蓄積了怨恨,便看準機會逃跑下上天山來。老道士不願他的追魂劍法外傳,便派他的兩位師兄來追他,一定要他返回道觀。第二天上午,他的兩位師兄終於在距溫陽西堡十餘裡的西山下追上了他,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肯回去,雙方便在西河道裡打鬥起來。雙方正處在你死我活的緊要關頭,突然天空烏雲密布,繼而雷雨大作,三人依然死拚不休。後來,高廟山一帶的山洪如野馬群,順西河道直衝下來,他的兩位師兄逃上岸去,他卻因身受重傷,被卷進洪水中。白老財當時正想聘一位護院頭目,得知他會一套劍法,便將他留下作了護院頭領。他十分感恩白老財,見白老財無兒無女,他便認白老財為父,改名換姓,當起西堡的少東家來。他就是溫陽縣儘人皆知的西堡二十四名護院頭目白春凱。半年後,白老財為白春凱娶妻成家,白春凱的媳婦劉氏接連給白春凱生了兩個女兒。八年前,白老財的夫人因病去世,白老財經人說合又娶了一個年輕的女子韓氏,那韓氏二十多歲,生的花容月貌,因父母貪圖銀兩,含淚嫁給了快六十歲的白老財。儘管白老財對那韓氏千般疼愛,萬般嗬護,卻總也栓不住一顆青春年少的心。不久,韓氏便和白春凱勾搭成奸,那韓氏原有一顆歹毒的心,她和白春凱一起害死劉氏,將劉氏的兩個女兒,十一歲的白玲玉和九歲的白玲芳雙雙趕出堡去,便和白春凱明鋪夜蓋做起夫妻來。從此,白老財自己也被白春凱牢牢控製起來,失去了自由。
白老財說到這裡已是老淚縱橫。侯張成問道“那劉氏的兩個女兒有下落嗎?”白老財道“幾年前,有人偷偷告訴過老朽,說是在北武當山千峰庵外,好像見過她姊妹二人跟著千峰師太學藝呢。苦命的孩子呀!老朽盼她們學藝歸來,能給她們的母親報仇。”侯張成和陳二虎聽了皆點頭同情。白老財道“老朽冒死對二位英雄說了這些話,老朽可能活不成了,那韓氏一定已知道,說不定她已派人趕往觀音山北石佛寺給白春凱報信去了。二位快回吧,那賊子回來,怕二位就走不了啦。”候張成道“那淫婦現住在哪裡?待我二人去警告她一番,她若老實倒還罷了,她若不老實,我們當即將她殺死,為老堡主出口惡氣!”白老財搖搖頭說道“二位是為禁賭之事而來,不可因私廢公,誤了正事,還是快回去稟報花春英將軍,估計你們和那賊子是談不成的,還是該采取什麼措施,就采取什麼措施吧。”侯張成、陳二虎二教頭無法,隻好告辭去了。那白老財等二人走後,便取一根繩子在客廳裡上了吊。側黑時分,那白春凱果然趕了回來,見白老財已是上吊身亡,也隻好命人抬來棺木,草草收斂,連夜抬將出去,放在堡外一破土窯洞中了事。
有詩為證
老夫少妻世常有,白勝如何笨如牛?
可憐西堡老地主,白頭懸梁孤魂遊。
卻說禁軍兵寨另外兩位教頭奉知寨王進將軍之命,去了東門堡。這兩位教頭,一位二十八九歲上下;一位二十五六歲左右。他們是在靈石雀鼠穀為救陳廉而死的李俊將軍的同鄉,都是河北東路德州人氏。二人是李俊帶進東京禁軍中的兄弟倆,哥哥叫李如龍,弟弟叫李如虎。兄弟二人都有一身好武藝,特彆是長槍與雙刀,二人配合起來非常厲害,可遠刺近斬在回合之間殺敗對手。自從上次在溫陽城西門外與永和兩山人馬大戰之後,兄弟倆在溫陽禁軍中就被譽為“龍虎雙雄”。
東門堡又叫東堡是溫陽五堡中最大的堡子,在五堡中屬木,也稱木堡。東堡建在距溫陽城東門不遠的麒麟山上,四周是一片樹林,樹木高大古老,多鴉雀之窩,故叫鴉雀林。鴉雀林西邊是一條大山溝,叫作宋家穀。從宋家穀進入鴉雀林一直向東來到麒麟山下,走過一座叫作金鴿子橋的石橋,便會看到一條彎彎曲曲的石路,順著這條石路上去,便來倒東堡門外。
隻見
鴉雀林邊宋家穀,麒麟山上東門堡;
黑衣武士雪光刀,綠色旗子桑葉圖;
座座瓷窯藍煙冒,隊隊毛驢銀蹄促;
十月寒風吹不斷,堡內滿了銀子庫。
那李如龍、李如虎兄弟二人來到堡門外,通上姓名,要見堡主宋太公,早有門上黑衣武士進去通報。足足有三盞茶時分,那黑衣武士才出來道“堡主有請二位教頭。”二人隨那武士進堡,來到東堡議事廳外。隻見那議事廳十分氣派,廳前欄柱之下有九級台階,台階左右各有一尊黑黝黝的鐵鑄怪獸,樣子十分威武猙獰。議事廳雕欄畫棟,鬥拱飛簷,藍色琉璃瓦殿頂,仿佛是一座王宮。那武士讓二人停步於階下,自己走上台階推門進入廳中向堡主宋太公稟報去了。那李氏二兄弟也是東京來的禁軍教頭,立於階下,心中暗想道“這宋太公一個小小的堡主,竟然抖這等的威風,真是有些傲慢無禮,夜郎自大,等一會兒見了麵,一定要殺殺他的霸氣。”這時,議事廳的兩扇紅色金葉窗木門再次打開,兩隊黑衣武士分左右而出,站於兩旁。隻見那堡主宋太公這才慢慢騰騰揉著眼睛走了出來作揖道“兩位教頭來訪,實令鄙堡生輝!”說著,宋太公伸開右臂略微欠身道“二位請隨老夫進來!”李氏兄弟這才還禮走上台階,隨那宋太公進入議事廳。那兩隊黑衣武士也分左右跟了進來,排列兩邊,人人手按劍柄,麵目威嚴。大廳內十分寬敞明亮,正麵一麵屏風,屏風上鎏金草書古詩一首,乃是曹操的《觀滄海》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那宋太公已是六十多歲,看起來卻像五十歲上下,方臉、大耳,下頜留有短須,麵色不錯,但目無光彩,好像沒睡醒的樣子。他有幾房夫人,卻隻有一個兒子,是正房所生,就是那黑衣武士的統領宋均。宋太公今天穿了一件黑緞金絲花袍,頭戴一頂黑色長方型金花帽。他迎二人進入大廳,自己在正麵太師椅上坐下,才示意讓二人在旁邊入坐。李氏二兄弟坐於左手椅上,幾名黑衣武士端上茶來。李如龍講了來意,宋太公揉揉眼睛,麵無表情,他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又打個嗬欠。
忽然,屏風後轉出一人道“嗬嗬,自古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縣衙兵寨平安日子不過,硬要挑起事端,我看你們是不想在這溫陽縣混了!”李氏二兄弟抬頭看那人,隻見那人身穿一件赭色袍子,外套一件寬大的白毛邊羊皮背心,頭上也戴頂白毛邊羊皮帽,一隻手中拿著一顆白色的瓷球,手心朝上,在腰間不停地旋轉。那人瘦瘦的長臉上,橫著兩隻閃著黃色光芒的眼睛,飛著兩點斷眉,掛著一隻瘦勾鼻,凸著一張尖嘴,說話時露出白色的牙齒卻沒一點笑容。李氏兄弟一看,就知此人絕非善良之輩。李如虎站起來,指著那人道“你是何人?我們和宋堡主說話,還輪不到你多嘴吧?”那人聽了,冷笑一聲,自己在李氏二兄弟對麵坐了下來,道“小子,我們東堡堡主和你二人說話,太掉價了!你二人還是快快回去,讓你們陳知縣和王將軍親自來吧!”李如龍看看那宋太公,問道“請問宋堡主,這位是何人?”那宋太公打著哈欠道“他是我東堡的管家,人稱‘東堡諸葛’,二位的事就和他談吧,老夫實在太困了,就不奉陪了。”說著,他真站起身來。李家二兄弟也忙站起,連聲喊著“老堡主留步。”可那宋太公還是頭也不回地從大廳側門下去了。“哈哈哈”大廳裡頓時充滿那“東堡諸葛”肆無忌憚的笑聲。李如虎哪裡能忍受如此戲虐?他“騰”地一聲跳將起來,揮拳要打那“東堡諸葛”,李如龍立即將他拉住。那“東堡諸葛”一張長臉頓時陰沉下來,用握著瓷球的拳頭對著李氏兄弟二人道“怎麼?想動武?那我們就動動看。”說著,兩顆瓷球早已出手,以彈子般極其迅疾的速度,向李氏二兄弟打來。
這才是
有手不打上門客,管家如何比諸葛;
瓷球出手難收回,東堡必定惹災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