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之天命災星!
天佑元年,秋,十月中旬。
渝州城,西城靠東位置,一片陰暗的建築群裡,一間矮小簡陋的土瓦房完美地隱藏在其中。
屋中不過三十幾個平方,有破窗兩扇,木凳三把,唯一值點錢的就是屋子靠裡的深色木床和堵著門口的邊角粗糙的石桌。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屋中十分整潔乾淨,衣食雜物放置得井井有條,陰暗的屋中卻是沒有這一片建築最有標識的異味,洗得蒼白的被褥甚至還散發著些許清香。
石桌邊坐著兩男子,兩人看上去歲數不大,營養不良的蒼白麵容還能看出許多稚嫩的神色。
其一人身穿素色麻衣縫製的袍子,袖口狹小,還粘著些許汙漬,容貌普通,但是眼睛中靈光閃動,一看就是精神小夥。
“小安,休息半月了,可要準備上工了?”
“這半月我真是累死了!也是哥哥我仗義,幫你頂著半月,一個人做兩份活,沒日沒夜地乾活,才讓張老板給你留著這一份活計的。”
他低著頭,麵帶苦色,緩緩靠近對麵那人的耳朵。
“不過哥哥我也是真的沒辦法,雖然知道你這次大病初愈還需要時間休息,但是張老板家裡的事情你也知道,現在正在氣頭上。”
“也是,這事放在誰身上也忍不了,據說他已經重金雇了城北那王捕頭,找那夜半偷香的蟊賊去了。嘖嘖嘖…”
“不過這時候要是把你趕出去,你這日子就不好過了啊。就這世道,咱們幾個兄弟姐妹,沒錢沒關係,要不是張老板看在咱義父生前恩惠照顧我們幾個,或許咱們墳頭都長草了!”
“這麼想想咱也得去幫著找找那個蟊賊,咱得記著這份恩情不是?對了還有張老板私下定的幾兩銀子作為懸賞,要是有了這些錢,你平哥我就能去找隔壁李老頭提親了,哥哥我可是惦記他家丫頭大半年了!嘿嘿嘿…”
看著耳邊滔滔不絕,神色激動的王平,程青默默拿袖中一塊灰布擦了擦側臉上的唾沫星子,麵色無奈。
程青,不對,現在應該叫做王安的男子,年齡比那王平還要小上三歲,如今僅是剛滿十五歲的少年。
不過和王安站在一起,卻是讓人不自覺間就將他視作是年長的那一個,因為王安此時落落大方的坐姿,泰然的神色,和與其處境不相符的氣質,都讓人眼前一亮。
當然重點是,長的確實比王平要順眼許多。
王安聽著不斷嘮叨的王平,也不打斷,就這麼靜靜聽著,偶爾還會順著他的話說上幾句,讓王平說得直呼過癮。
直到夜色初起,王平才有些意猶未儘地提出離去。
王安在門口送彆王平,也是不得不鬆了一口氣,王平說話時的熱情勁,果然不愧是酒肆裡麵當之無愧的喊菜擔當。
回到屋中的王安,簡單收拾了一下石桌,而後搬起一個小凳坐到有些年久失修的窗邊。
他看著窗外的天空,直到圓月初起,才喃喃自語。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而後莞爾一笑,一首從小到大聽爛了的詩,卻是完美道出了此時自己心中思鄉的執念。
“還不能放棄,還得找到回家的方法。”
“房子剛剛貸款下來,爸媽也歲數不小,事業好不容易有了氣色,怎麼就突然來到這唐朝末年?”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將那個偷窨井蓋的賊告到傾家蕩產,以解我心頭之恨!”
王安眼神發狠,咬緊牙口,心中憤憤不平。
他原是藍海星華國公民,一個中慶直轄市大學畢業三年,好不容易考過司法考試,好不容易熬過實習期,好不容易不斷積累起來客戶資源的民訴律師。
就因為晚上加班準備第二天參加司法仲裁的文件,到晚上十點多離開時為了省下幾塊錢,同時鍛煉自己亞健康的身體,他選擇了步行回家。
誰知道一時不查,還在拿著手機給室友發信息的他,一步踩進了被不知道哪個天殺的蟊賊偷走窨井蓋的下水道裡麵。
然而更悲催的是,他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躺在地上,一群古裝劇裡麵才能看見的人圍著自己,說著些似乎是方言的語言,還是神奇的自己能夠聽懂的那種。
“我失蹤了,爸媽得多擔心,沒有我掙錢,爸媽怎麼還房貸,我還沒來得及儘孝!”一想到二老滿頭白發,無依無靠的樣子,王安就心如刀割般悲痛。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穿越了時空!回家的希望渺茫…似乎中慶在隋唐時期就叫渝州吧,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一起穿過來做伴。”
“唉,雖然不是學曆史的,但是作為一名法學生,你若是把我送到唐初,我還能一睹甚至參與到《唐律疏議》的製定上!起碼當參謀混個一官半職應該問題不大…把我送到唐末算是什麼情況?”
“五代十國太黑暗了,亂世起兵伐,這讓我一個穿越到孤兒身上的窮酸店小二如何生存?”
王安胡思亂想,直到夜色更深,三更鑼鼓打響,方才驚醒。
他緩過神來,輕輕一歎,接著緩緩走到屋中角落裡。
角落裡有一塊黑布,在夜色中很難發覺,黑布包著一些東西,似乎是早有準備。
自當日被救醒之後,王安便一直在家養病,每日都在思考回家的辦法。
他不相信也不願相信自己是無緣無故來到這個世界,必定是因為什麼不知道的緣由,而這緣由便是自己回家的希望!
說不定就能找到像月光寶盒一樣的寶貝,大喊般若波羅蜜多,就唰一下回到家中。
嗯…即便不能出現在家裡,跑到那下水道裡麵也行…
王安微微搖頭停止胡思亂想,眼神變得靈動起來。
這些日子,原身的記憶已經逐漸被吸收,就像是看了一場電影,算是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王安平凡且孤苦的一生。
直到昨日,他才算是找到一個回家的可能,即便這種可能似乎微乎其微…
他撿起繩子,雙手又緊了緊,接著抬頭看了一眼房梁,猶豫了一瞬,便暗自發狠。
“能不能回去,就看這次嘗試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