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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邊檢查著手杖,一邊你一言我一語的數落著我,仿佛我是一枚即將發射的炮彈,大家都在等待著點火一般。我在心裡琢磨著,今天這頓打恐怕躲不過了,他們怎麼打我呢,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這時,我已沒有了羞愧之色,目光掃視過他們每個人的臉,心裡考慮著誰會先動手,誰會打地狠,他們的臉在我的眼裡漸漸演變成廟裡的十八羅漢,個個凶神惡煞。
最後手杖傳到太奶的手裡,太奶看了看說
“放好,彆讓這個小討吃鬼再拿去。”
太奶並沒有發話要收拾我,我忐忑的心總算放下了,這頓打看來是免了,於是我慢慢地向門邊溜去,最後走出了門,在窗下聽著他們的談話,內容還是關於這根手杖的,漸漸的,話題轉移到彆的,我也就走開了。
我走到了那群玩耍的孩子中間站住,他們停下了遊戲都望向我,其中那個剛才告狀的小孩指著我對大家說道
“就這個黃毛,剛才摔壞了太奶的手杖,”接著又補了一句,“王八蛋!”
“對,王八蛋!”
“黃毛王八蛋!”
小孩子跟著附和,我仿佛又看到了十八羅漢,這次是笑著的十八羅漢,我的怒氣瞬間被點燃,像要把我的朝天辮炸開一般,我一頓拳打腳踢,兩個小孩被我打翻在地,其中就包括那個告狀的,院子裡頓時哭聲一片,我飛快的跑出院子,向來時的路上跑去,儘管在我出院門的時候,我能聞到,高菊花就著酸湯麵的香味在院子裡回繞,高菊花是陝北的一味調味料,狀如菊花,隻是隻有拇指大小,香味奇特,是酸菜麵必備的提味品,毋庸置疑,酸湯麵馬上出鍋,但我也決不能回頭,他們人多,速戰速決,等他們回過神來,那我就慘了。
路過梨樹的時候,我還是摘了一顆梨子,依舊門牙當剃刀,一路剃了回去。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你爺爺呢?”奶奶正在灶前忙碌,見我一個人這麼快回來,很奇怪,於是停下。
“不知道,”我答道。
“怎麼會不知道,你們一塊去的,是你把他丟了,還是你爺把你丟了。”
“爺爺還在太奶那裡,我先回來了。”這時我的思維才跟上奶奶的問話。
“你是不是又乾什麼壞事了,這麼快?”奶奶依然充滿疑惑。
“這麼短,我能乾什麼壞事!”我若無其事地答道。
其實,就是這一點時間,真是夠做事情的,而且還不止一件,隻是奶奶那裡知道。
“你太奶病重嗎?”奶奶又問道。
“很重!”
“很重,”奶奶重複道。
“有多重?”奶奶有些焦慮。
“連人都不認識了,你說重不重。”我好像賣起了關子,其實是我心中不悅。
“那你看你太奶這次能好轉嗎?
“不能!”
“不能,”奶奶又重複道,“那你看你太奶能活過今年嗎?”
家鄉有一種說法,就是從年幼不懂事的孩子嘴裡問一些關於未來的事情,孩子不需要明白,隻需要回答能或不能,是或不是,類似占卜,說這叫小孩嘴裡討實話。
“不能!”我答道,其實我隻是很煩躁,還沒從那些剛發生的事情的情緒裡走出,信口胡謅,誰知這又一語中的,那時候太奶還能坐起說話,後來就每況愈下,終沒度過年關,那是後話,這裡暫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