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花匠爺_我的童年我的夥伴_线上阅读小说网 

十九 花匠爺(2 / 2)

“老哥,聽老婆子說你最近身體有些麻纏,我看還硬朗著。”爺爺坐上炕看著花匠爺說道。

“老婆子還好著,比我身體好。”花匠爺肯定是沒有聽清爺爺的問話,大概猜意回答,爺爺隻好將先前的問話又重複了一遍。

花匠爺看上去要比他的實際年齡要老很多,頭發胡須全白了,滿臉皺紋,隻是眉眼看上去特彆慈祥。

“不行了,老夥計,最近氣短的很。”花匠爺這次聽清了,邊說著邊把水煙鬥遞給爺爺,並點上了油燈,因為水煙鬥很小,每次隻能抽一兩口,所以得時時填充,也就得時時點燃,油燈比較方便,這也是由於水煙其特殊的性質決定的。

“想起我們那會兒在生產隊一塊養牛,你力氣大的很。”爺爺和花匠爺在合作社時期,兩人都是飼養員,也就是專門為生產隊放牛喂牛的飼養員,爺爺見了老相識就又想起了從前的事。

“今年莊家好的很,隻可惜我們都乾不動了,”花匠爺抽了一口水煙,又說“老夥計,你還行,我是不行了。”

聽著這驢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花匠爺肯定又沒聽清,或者他根本就沒有聽到,站在地上的我覺得很好笑,竟咯咯地笑出聲來,爺爺瞪了我一眼。

“你瞪我乾嘛,你說話像蚊子叫,花匠爺沒聽到,你得這樣說。”我白了爺爺一眼,便爬上炕,在花匠爺的耳邊把爺爺的話高聲重複了一遍。

“奧,是這樣,爺的耳朵成擺設了,還得乖娃子傳話。”花匠爺抹抹我的腦袋,看著我嘟嚕嚕亂轉的黃眼珠又對爺爺說道,“老夥計,你這孫女機靈的很。”

“壞得很。”爺爺說。

花匠爺笑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聽清,我覺得聽他們兩人談話很沒勁,就走開,仔細地打量著花匠爺的窯洞裡的每一樣陳設。

這裡仿佛是五彩繽紛的世界,窯洞一旁的櫃子上一字擺開的放著已經作好的紙人紙馬,馬有好幾匹,有紅的、黃的、黑的、還有白的,馬高有一米左右,神態十分逼真,並配著漂亮的馬鞍和轡頭,馬鞍上的褡褳都有漂亮的紋飾,連腳蹬都作的惟妙惟肖,甚至馬的毛發也都一絲不苟,在那戴著橛子微微張開的嘴裡,連牙齒都一顆顆的明白清晰。每一匹馬前都配著一個牽著韁繩的紙人,紙人大小與馬等比,服飾華麗,眉目清秀,一眼就認出是個男孩,馬側則陪著另一個紙人,同樣逼真華麗,是個女孩,看打扮就明白是個丫鬟,我雖年紀小,尚未開化,又無電視書籍媒介,但是也看過幾場電影,翻過基本沒有頭尾的小人書,以及那些貼在牆上的年畫,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丫鬟的裝束,在那個知識匱乏的年代,讓一個懵懂的孩子就具有如此的辨識力,不是所有手藝人都能作到的,花匠爺的手藝不是浪得虛名。

窯洞的後方,還擺放了很多紙品,隻是我無法準確的說出它們是做什麼的,花紙琳琅,看起來很大,一部分被折疊了起來,所以我無法作出判斷,我甚至在窯洞的一個角落裡,看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紙品,有紙作的雞、豬、還有鴿子等,這些同樣逼真,特征明確,同實際等大,我從心裡佩服花匠爺巧奪天工的手藝。花匠爺的家裡仿佛一個微縮的童話世界,在這裡看不到死亡的悲哀,反而充滿了祥和和寧靜,看不到白色的恐怖,取而代之是五彩繽紛,那些物件,雖為紙品,仿佛它們就是活的,隻是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這些都是給死去的人準備的,同樣,我並不知道這些是乾什麼用的,所以,我的好奇心再次被激發,我甚至想讓花匠爺送我一個,礙於開口向彆人要東西終歸不好,也就打消了這個想法。但是如果我知道這些都是給死去的人準備的,是要燒掉的,我想我表現出的一定不是害怕,而是可惜。

我在花匠爺的那些紙品上摸來摸去,竟然把一個紙人的一隻眉毛給弄掉了,我忽然發現紙人的五官都是貼上去的,而不是畫上去,就在我考慮著怎麼複原又不被人發現的時候,我看到了放在櫃子上的一碗漿糊,裡麵有一根筷子是用來塗抹的,我悄悄的給眉毛抹上漿糊,然後貼了上去,卻發現貼在了臉上,我隻好撕下重貼了回去,還不錯,唯一遺憾的是紙人的臉臟了,是漿糊留在了臉上,就這樣吧,當我正在慶幸一切還算順利的時候,卻總感到紙人有哪裡不對勁,最後才發現,眉毛貼反了,本應向下彎曲,卻向上翹起,不過我忽然覺得這樣一對眉毛長在臉上也很有意思,漿糊已乾,再撕下已不可能,隻好在心中祈求不被人發現。

我繼續探索這些紙品,時不時的被爺爺突然提高的嗓門嚇到,我也應和著爺爺的嗓門突然起身回望,結果,他們照舊抽煙談話,我知道準是花匠爺又聽錯了話,但我還是會一驚一乍。

“老哥,六十二了!”爺爺簡直在扯破嗓門,六十二是爺爺的年紀。

我剛平靜,又一聲

“老娘的!”

“哪裡的狼?”花匠爺側耳問。

“接氣馬是給我老娘的,不是哪裡的狼,哪裡也沒狼。”爺爺嗓門都有些沙啞,接著又咕噥了一句,“天呀,真費勁。”

我確信最後一句花匠爺是聽不見的,不過我已笑得直不起腰了,我覺得挺有意思,就注意起他們的談話。

“奧,那你拿走一匹吧。”花匠爺說。

“我還要一匹,是給我準備的。”爺爺說。

“什麼,你要走,再坐一會兒,我還有很多話要和老夥計聊呢。”

花匠爺又聽錯了,爺爺隻好又重複了一遍。

“你的那匹馬算我送你的,不要錢,我沒幾年了,我早就在心裡打算給老夥計送一匹,又害怕你多心,今兒你說了,正合我意。”

爺爺執意要給錢,花匠爺擺擺手說道

“我們兩個老夥計,從前在一起放牛,將來在地下相見的時候,你騎著我的馬來找我,我認識,我們還在一起。”花匠爺抽了一口水煙,又道,“前幾天,我給張家溝的老張頭去做紙活,家裡地方小,就把我和老張頭安排在一起,他睡在後炕,我坐在前炕做,開始的時候,老張頭還算清醒,知道是我在給他做紙活,狀態就不好了,後來又看到家裡人來人往,忙忙碌碌,磨麵的磨麵,蒸饃的蒸饃,做豆腐的做豆腐,本來還可多些時候,或許還可好轉,這麼一折騰,沒幾天人就走了。”花匠爺繼續往煙鬥裡填煙葉,“這些東西,還是提早準備,從老張頭那兒回來後,我就開始給自己做了,做完我的我就不做了,氣短做不動了。”

他們的談話又不能引起我的興趣了,我又開始探索紙品,我終於明白花匠爺家裡怎麼那麼多的穀草和高粱杆,原來,這些紙馬就是用穀草綁好骨架,外麵再貼花紙,而紙人就是用高粱杆打好骨架,外貼花紙。

探索完花紙,我又看到了花匠爺放在桌子上的小鬨鐘,鬨鐘我以前在彆的地方也見過,但都沒有這隻神奇,那是一個圓形的小鬨鐘,上麵有兩隻耳朵,最有意思的是,裡麵有兩隻公雞,隨著秒針每走一下,他們就輪番低頭啄食,秒針卡卡踏踏地不停,他們的啄食地無休無止,有趣極了,我完全被吸引了,拿起小鬨鐘,翻來覆去地琢磨,小心地轉動後麵的扭動栓,鬨鐘竟然響了,鈴音清脆,我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麼製止,手忙腳亂的無意中波動了一下其中的一隻耳朵,它又不響了,這一發現,讓我興奮不已,反複試了幾次,直到爺爺一再製止,我才停手。

爺爺要回去了,他用花匠爺的架子車裝了兩匹馬,我不知道是不是正好裝走了那個眉毛不一致的紙人和紙馬,我的心思已完全不在此了,一路上都想著花匠爺的那個小鬨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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