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我的夥伴!
二十二太奶出殯
太奶出殯的日子定在三日後,爸爸也回來了,二叔由於是班主任,所以沒有回來,其實頭一天我已跟隨奶奶去了大梁村,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葬禮。
遠遠的就聽到哭聲,一進院子,簡直是哭聲動天,尤其是幾十號女眷扯開嗓門,大聲哭喊,著實把我嚇了一跳,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成人的大聲哭喊,而且還是那麼多人,我緊緊地抓住奶奶的衣襟,直到我漸漸習慣了院子裡的悲傷氣氛為止。
往日祥和的農家院子,這時仿佛變成一個白色的世界,孝子賢孫,個個披麻戴孝,因為我是一個女孩,而且未成年,所以就免去了孝衣,他們全部跪在院中,在陰陽的主持下,連連磕頭,太奶的靈柩停在屋內,蓋子沒有合上,隻是籠罩在一片白色的紙花中。太奶衣著端莊的睡在裡麵,身上蓋著絲綢的被子,雙手合在胸前,看上去非常的安詳,就象睡著了一樣,而我也以為她隻是睡著了,這一切隻是人們給她過得一個儀式,不久之後,她就會自己起身上炕,就像往日一樣,對死亡的理解,在我年幼的心裡並沒有什麼印象,何況她又那麼安詳。
陝北的葬禮,儀式非常的繁瑣,完整的保存和繼承了幾千年來土葬文化的傳統,一場葬禮帶給直係親屬不僅是心頭的悲痛,更是體能的一場較量,連續三天三夜的跪拜,有些人都會累到虛脫。當然,這場葬禮我除外,我感受更多的是好奇,我緊跟在那幾個身著黑色道袍,頭戴禮帽的陰陽後邊,看著他們一邊搖著手中的銅鈴,一邊念念有詞,不時的還會大聲的唱上一段,至於他們念得是什麼,唱的是什麼,聽不清,即使聽清了也聽不懂,當然聽多了,我倒是記下了其中的一段
洪湖萬丈,
俱収邪門,
邪門歸正,
所有百興
······
至於寫的對不對,我也不知道,這隻是我當時聽得的,而且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在玩耍的時候,也學者陰陽的樣子,這樣念得,我隻是真實地記錄了自己當時的所見所聞,至於準確性,還有待考量。
當陰陽們中途休息的時候,他們會放下手中的銅鑼和銅鈴,我會走過去拿起銅鈴搖一下,或者拿起銅鑼敲一下,當沒有人發現或者沒有人阻止的時候,我會使勁地搖動或敲打,直到陰陽麵帶怒色道
“走開,這是你敲的嗎?”
又或者“這是誰家的孩子?”
“這是我太奶。”我指著太奶的靈柩說。
“是你太奶也不行,再敲你太奶就煩了。”法師一把奪過銅鑼,“沒見過這麼不怕事的孩子,長大還了得。”
聽他這麼一說我很不高興,我不知從那裡冒出這麼一句
“我長大了也戴那樣的帽子,有什麼可稀罕的。”
陰陽們都哈哈大笑了,其中一個年輕一些的說道
“陰陽是男人才能當的,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原來如此,我有些羞愧的跑開,但這並不影響我這個厚臉皮在彆處的繼續探索,因為吸引我的東西太多了。
太奶有四個閨女,也就是我的四個老姑奶奶,我隻認識其中幾個,她們在平時鮮有齊聚一起,今天全部到齊,披麻戴孝,就跪在靈柩最前麵,每有來吊唁的客人,她們就要放聲哭一次,三天三夜,除了吃飯,她們都得跪在這裡,加上她們年歲都已高,有幾位聲音沙啞,甚至沒有了聲音,每次起身都要人攙扶。一次當她們都去吃飯的時候,一位不認識的客人在替她們守靈,看見我在旁邊就問我
“你幾歲了?”
“七歲。”
“上學了嗎?”
“沒有!”
“七歲該上學了。”他說,“在學校裡能學到很多知識。”
接著他扭頭指著靈柩側麵的漆畫問我
“知道這畫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