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妃!
陰暗潮濕的地牢之中,一道道鐵門枷鎖落得嚴實,狡猾的獄卒們最愛耍懶,從來不曾願意費力打掃收整,以至於周遭都是枯草橫生滿地汙穢。
隻因他們都知曉,能被關在這裡的人,差不多都是在天子麵前栽了跟鬥再翻不起來的人,誰會願意白費力討好此等無利可圖之人呢?
此番卻不知來的是哪一號大人物,禦前內侍官親自過來打的招呼,讓這成日不見天日的地牢休整得跟上好廂房一般,可那人好似不大領情,頂著個囚犯的名頭享受數日過後,今日一通胡亂攪和,將這莫大的恩典糟蹋了個乾淨。
迷香的氣味清淡,還隱隱的飄在四周,不等那些獄卒反應過來,他們兩眼一翻就已經四仰八叉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了。幽暗的環境裡隻一處亮燈,一隻撲棱著翅膀想往燭火處飛的蛾子在空中掙紮幾下,也落在桌上沒了動靜。
雜亂之中,留了這一方清淨之地,裡麵一白眉老者端坐在的木桌上位,眉頭緊皺,麵色不悅。用手拂下那死飛蛾的屍首,再彈了彈身上不慎沾染的半點灰塵,這才從容不迫將那上好的茶水送進口中。
與此同時,楚子凱慌忙而至,一路過來,早就敏銳察覺到周圍安靜異常,連在外看守的侍衛都睡得雷打不醒。頓時心急如焚,餘不出耐心開門,一腳發力破了層層鐵門而入,與那老者打了個正麵,這才讓他鬆了一口氣。
“時辰未到,老先生這就是要走了?”
“恭喜陛下,”贏天都頭也不抬,端起茶喝了一口,覺得不是滋味,咂咂嘴皺眉倒在一旁,轉頭又開了壇酒,慢悠悠的倒在杯中晃悠。“天子金口給的承諾,隻要懿妃所中之毒尋到了藥,便能還自由之身!”
“這若是解藥,何以會將她折磨成這個樣子。”不過半盞茶的時間,虞昭已經痛得昏死過去,楚子凱走了一路喚了一路,也再沒能夠讓她醒來。憂怒過重,實在崩潰至極,壓抑下暴怒,臉色陰沉威脅道
“奉勸你識相,朕知你本事非凡,從來不覺得這些鐵欄枷鎖等凡物困得住你,但贏華壹和西番,於朕而言不過螻蟻!”
對於這威脅,那老者不屑嗤之以鼻。“陛下所若要求人,還請在老夫麵前放下你九五之尊的架子。”
贏天都,他是個比淩百藥更囂張的老來瘋,聞言都懶得抬頭瞥楚子凱一眼,隻仰頭飲酒之時順便看了看他懷中的虞昭,而後搖頭輕笑一聲,慢條斯理拿出一把匕首,將壇中剩餘的那杯酒倒在上麵,又放在燈燭上燒了燒,歎道
“贏華壹那小子,從來不知輕重,年少無知非要與朝廷粘上關係,現下可好,倒真成了個兔子讓人拿住挾持他老子!”
“朕什麼都可讓步!”畢生都不曾感受過此般難受的煎熬,楚子凱額上急出豆大冷汗,生平第一次,懼怕布滿心房,放下身段懇求旁人“老先生想要什麼,儘管開口,朕隻需解藥!”
“淩百藥不是托五殿下給她了嗎?”贏天都不解反問,說話的同時,將那匕首扔出,分明看起來不過是隨手一擲,可那刀子就是準確落在了虞昭身上。
“先前要陛下給她喝那大補之藥,但願陛下照做了,不若無根基做資本,這排毒之苦難熬過去,就是她自己福薄沒能撐過去,可再不關老夫與淩百藥什麼事。”
每一字都是驚心的,每一秒都是難熬的,楚子凱急切問道“還請老先生明確告知,她如今之痛何為解法?”
贏天都答道“拿刀劃了她的內關穴,放了她心頭淤積的毒血,估計還有幾分活路。不過此法極其傷元,她若有幸保住了命,極有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回來了。壽命,孕育,都可能受此影響。”
說到此處,贏天都不禁諷笑一聲,拍手稱讚道“先帝當真是綿裡藏針心思縝密,能為陛下考慮得如此周到,你有一招接一招,他有一法降一法,總歸要阻了她與江山失了瓜葛才算甘心,還象征性的守住了所謂承諾,不要她的命,把她折磨個半死就好,絕!不過你們既然要違天倫,本就該受著這些懲罰。”
“可還有其他法子?”楚子凱心疼如裂,望著奄奄一息的虞昭,從來都是小心嗬護不忍傷她半分,如何能狠不下心下手。
“猶豫無謂,她毒血凝心,撐不過一盞茶,此時死或一生傷,她那般相信陛下,還得陛下自己替她做決定!”
所謂高人,從來都是來無影去無蹤,贏天都甩下這句話,一手揚起砸了手上的壇子,周圍忽騰起一片白霧。霧散過後。再看那凳子上坐著的,不過是一個穿著衣服的稻草人。
信與不信,此時真心由不得楚子凱做選擇了,他隻知上天從來不願給虞昭賜予憐憫,她冰冷的手直直垂下,氣息也有進無出,越來越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消失不見。
楚子凱強忍崩潰,抱著她坐下,憐惜地低頭觸碰她的臉,意料之中越來越冷。唯恐那雙緊閉的雙眼再不會睜開,再受不住這噬心折磨,顫著手牽起她的手腕,咬牙拿著刀子,在上一滑。
切膚之愛,便是通了感知的,這利刃殞身的疼,疼在了虞昭身上,也疼進了楚子凱的骨子裡。
好在那贏俠客並非口出妄語,那小小一處傷口,當真及時救了虞昭性命,暗紅帶黑的毒血從此處噴湧而出,滴落在地上與塵土混結成塊,看著實在驚心。楚子凱心中一陣悶疼,無異於割的是他的心頭血一般,痛得他呼吸不暢。
痛感侵襲上來,將虞昭的神識喚回,她被心間與腕上雙重刺痛激得心頭不安,虛弱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思緒中隻知難受,身在何處,陪伴的人是誰,皆無心去探究。
血一點一點流失的感覺可真不好受,仿佛被活活放在砧板上煎熬,下一秒就要死去,又總死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