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妃!
話語中所用的詞裡,有些違背倫理道德之禮的意思,著實有點過激了,但眾人不得不承認,從虞昭口中說出口的那一番話,讓人聽在耳朵裡覺得不大合適,可仔細用心品來,字字見血珠璣,卻又尋不到一點錯處能拿來與之做反駁。
還未結束,虞昭接著道
“眼下劉太妃之子四賢王還尚在京中,其後妃側妃具也在場,論理,她們才是該對劉太妃儘孝之人,不需有你們來越俎代庖,而你我之輩,既擔陛下禦妻之名,忠心,孝心,仁心,皆是隨他而起,於劉太妃的尊敬,隻能算尊老,何談得上儘孝!”
說到此處,虞昭語氣淩厲問道“難不成,你們一個個要代表陛下的意願,要擅自尊其為大楚朝的太後嗎?”
眾嬪妃鴉雀無聲,被虞昭最後這句大膽的話嚇得心中猛跳,臉色都因驚懼變得蒼白,不動聲色微挪著步子,想離劉太妃遠些,生怕方才那巴結她的舉動,會如虞昭所言被定義為擅自違背聖意,給天子庶母戴太後帽子這大逆不道的罪名。
被虞昭那般一渲染,事情好似就嚴重起來了,自來帝王家為固權手足相殘的事,每朝每代都有發生,楚子揚是安分守己許多年,才能取得楚子凱的信任,在他身邊儘心儘力輔佐,從來隻做自己分內之事,從未敢有過僭越之舉,才得以無恙至今日。
可若是有心人皆此番六宮後妃對劉太妃儘孝之由,趁機給楚子揚扣上了一個有反心欲主江山的名頭,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鬨得天下流言紛紛,縱然楚子凱不算昏庸分得清是非黑白,但為平息事端必定也會采取手段,楚子揚這個四賢王,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心係子女家族,劉太妃內心其實也是膽小怕事之人,不過是這些年被捧得飄飄然許久,放下了從前警惕,此時被虞昭敲打得稍微清醒點了,意識到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能將此爭執繼續鬨大,開始變得謹慎,額上的皺紋更深了些,眼神飄忽緩緩道
“不曾有懿妃娘娘說得那般嚴重,不過是……”
辯駁不當,不但不能免災,恐怕即刻就能惹禍端,劉太妃謹小慎微,腦中迅速思量著得當詞語來組裝話語,卻如同被卡住了喉嚨,良久,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卻是虞昭好心幫她將後頭的話答出來了
“不過是你十分享受站在高處被人奉承討好這等快意,而這一起子閒人,也總愛找機會出風頭尋表現,就恰好能借你這個人來展現自己的仁孝之心給彆人看,從而可以博一個賢德知禮講孝義的好名聲,聽彆人兩句誇讚來加持自己的臉麵!”
話鋒一轉,虞昭終於講出今日發威的緣由
“既然兩邊都是做戲,你們愛怎樣演,本宮其實也管不著,但也沒精力來陪你們唱戲本子,互不乾擾讓本宮眼睛耳朵清淨些,也就罷了,偏偏今日是太妃娘娘非要借這虛偽之象來尋本宮的不是,便也就彆怪本宮要與你撕破臉皮,本該予你的尊老之禮,都給的勉為其難了。”
實在太過真實,虞昭語氣平和說出的這一席耿直話,吧人性中共有的虛榮心,揭發得一覽無餘,成功在眾人心中激起了千層浪,也將劉太妃與她身後的眾嬪妃方才的威風刹儘,懟得她幾人無地自容且心服口服,再沒勇氣開口同她爭什麼對錯了。
大獲全勝,對付這類煩心事,虞昭本就厭惡得很,她又是個拿不出幾分耐心的人,所以毫不願意費神給留給她們留情麵,開門見山將這一眾人打著儘孝的名號與劉太妃狼狽為奸在宮裡作福作威的虛偽麵孔拆穿後,複想起件她必須管的正事。
方才說出‘百善孝為先’之言的張淑容,見沒能使計將虞昭算計到一二,反而還讓她趁著這話翻了盤搶儘上風,害怕會被記恨報複,早就已經溜到人群後方去躲著了,然而虞昭今日來此處,隻看了她一眼,便將事情記掛在心頭的,並沒有放過她的打算,遂頭也不抬直接問道
“張淑容,原是因本宮自小體弱多病,所以隨陛下入宮後,害怕侍奉陛下的同時,再分心來料理後宮瑣事,會覺得力不從心,才不曾與你交接各類內宮事務,但知這後宮之事繁瑣,往日著實辛苦你了,今日好容易見你騰出空閒了,有話想要問問你。”
該來的總會來,躲不過了,張淑容為自己方才的衝動懊惱咬唇一瞬,現了身,緩緩邁步上前。“嬪妾在。”
虞昭聽她大了話,這才抬頭看她,直接問道
“平日裡你打點六宮事宜得當,本宮覺得甚好,今日卻察覺你好似孝順錯了人,便不由憂心了,本宮也不為難你,方才你既然談到了孝禮,此時便與本宮說說,明日年節,供奉於明惠皇後與恭安皇太後牌位前的香油燈燭,按她們今朝年歲,數目該為幾何?”
明惠皇後與恭安皇太後,便是楚子凱嫡母齊皇後與生母林淑妃的諡號,這兩人,本才是眾妃該孝順的正經婆母呢,可方才還愛嚼口舌把仁義孝道掛嘴邊的張淑容,關鍵時刻,那張伶俐小嘴卻囁嚅答不上問了。
胡亂答錯比不知罪過還要大,張淑容自知失職,心中不知答案虛得很,又被虞昭那直勾勾的眼神盯得腿發軟,隻得屈膝慢慢跪下,吞吞吐吐憋出一句話
“此類……此類事宜……嬪妾向來交由宮人們去辦……”
拙劣得都無需拆穿的說辭,虞昭即刻反問道
“所以你全權身負協理六宮之責,享尋常嬪妃的雙倍俸祿供養,明日如此重要的節慶,竟都不曾有心過問一句,哪怕宮人們懈怠偷懶,或是起了貪念將給先人的供奉偷工減料了,你心中卻從來沒有個清楚數目,隻得讓他們成功欺瞞後最終不了了之,就隻能讓在天之靈的二位帝後默默受了這委屈,這就是你對她二位儘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