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妃!
話中所蘊的怨氣大至衝天,這怨在虞珠的心中淤積多年,而今她豁出去一氣兒全對虞昭傾訴了出來,如同是翻腸攪肚將以往含淚吞下的苦水倒了個乾淨,雖自不曾這樣瘋魔,但她著實覺得生來未得痛快,勢頭不歇,緩了口氣後,繼續厲聲指責道
“都是因你,才致我身後無父族可依被人肆意折辱,你無情無義,犧牲親族討好了先帝,又罔顧人倫取悅陛下,用儘手段掙得榮華了,就可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來對我耀武揚威,我呢?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偏偏就該被人踩入泥土之中?你這樣自私不曾顧及我的處境,就算給再多扶持助力做補償,都不足以彌補對我的虧欠,便彆怪我要恨你!”
責罵聲劈頭蓋臉砸來,虞昭穩坐不動,豎耳將每一個字眼細聽清楚,心無奈至極,便心如止水了,輕點點頭,微勾起嘴角恍然道
“原來如此,你對我的怨竟是由此而生……”
大勢已去,虞珠索性將從前的溫順和善一麵徹底脫去,見虞昭對自己所言露出了輕蔑的諷笑,情緒徹底失了控,使力掙紮起來,妄圖擺脫束縛在自己身上的繩索,終究不過是徒勞,隻得繼續哭吼道
“我確實是糊塗冒犯了你,但到頭來,你始終是安然無事沒傷沒殘,可你從不曾想過你先害得我有多慘,隻此一件事,就全看得到我的不對,就不曾反思過自己的可惡,從來對我竟無一點心愧!”
“心愧,無論如何我都尋不見何處心愧,後悔是當真,”
愚木生來難以雕琢,費了心力妄圖替她改命,卻不曾想白費了力氣還招來怨念反噬,虞昭麵對虞珠的聲討,心力交瘁到了極致,都不願再廢口舌細解釋了,隻歎道
“隻悔我當日還不夠自私,非要多管閒事,本該放任你隨命自活,或許能求個省心與安生。”
虞珠聽罷,哭淚流入口中,咬牙低罵道“老天不長眼,偏是你這等絕情無心的人可以獨善其身。”
此時,門驀然大開,楚子凱的聲音不怒自威,打斷她二人你來我往的談話。
“是天地有靈,不容你這愚惡婦人做了孽還能混得善終。”
並無宣禦駕到來的聲音響起,楚子凱回來得突然,虞昭趕忙站起相迎。虞珠在這一瞬僵了神態,危坐不動,畏懼得大氣不敢出,先前是哭是怒,在這一刻,全都生生憋了回去,直至楚子凱進了屋,虞珠也隻敢隱忍著低聲抽泣,沒膽子出言反駁,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她認了,說曾有過訓蛇害我的心,”
為把控住狀況,虞昭率迎上去,言語坦然簡練告知楚子凱道,又問
“賢王彆院的情況怎樣,派過去的人可搜出了什麼來了?”
“自然,”
楚子凱握住虞昭的手才出聲答話,快步走近小心翼翼扶住她的腰,與她一同坐下,複才騰得出眼來暼向虞珠。
“鐵證如山,除了各類做訓蛇之用的器物書籍,賢王府的下人多少也交代出了些供詞,朕與賢王一一對質,他拿不出說法來,隻說要聽這惡婦親口認罪,又說若真是他妻所為,也隻是她一時糊塗犯了錯,如今必定已知悔過。朕還以為是真,便過來瞧,誰知竟沒見誰人知悔,倒見你在無端承受莫名的怨氣。”
虞昭有些乏力,垂眼不知該做何答,楚子凱最是了解她,就算她不說也感知得到她心中暗藏的委屈,低聲心疼道
“難為你了,問得她認了罪就好,你歇一歇,餘下的公道朕會幫你尋回。”
心著實是累了,虞昭看楚子凱來自己身邊了,下意識地想依靠,聽他提出要替自己分擔的請求,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點了頭表示答應。楚子凱隨即直接與虞珠發問
“你說害她的理由是怨恨使然,這怨,僅僅是因她當日奉命入宮引奸除惡致使虞家覆滅你無枝可靠為京中權貴所輕視而已,對嗎?”
“僅僅,而已?”
麵對楚子凱問話時,虞珠的話音與之前想比,明顯帶了怯意,悲哀意味卻沒有減卻半分。
“陛下是萬疆之主,為萬人敬仰,怎會清楚知曉世態炎涼。白眼,嘲笑,譏諷,流言,試問世間誰人敢將這些加予給你,那些以踐踏旁人的方式來尋優越感的,不過隻會把刻薄尖酸讓我們這類失了勢的人消受罷了。”
楚子凱聲音愈發冷漠,又道“可你遭受的這些不幸,朕不覺得與懿妃相乾。”
“娘娘此生,命生得好,總能得聖恩袒護,您自是不覺她有不是之處,”
見識過虞昭被楚子凱護得是何等的金貴悉心,虞珠又反觀自己的命運,這一對比,哀從心起,深覺上天不公,怨與恨又開始翻湧,牙關都開始顫抖。
“若非是她,若非是她……”
“若非是她,你視為可讓你在京州城立穩足根的背景虞家,便不會覆滅?”
楚子凱流利將虞珠支吾半天都說不完整的那句話補足,神情似笑非笑,眼底的凜冷威嚴依舊,緊接給了評價
“愚蠢而不自知,惡毒且無可救藥,你這般的人,竟能得賢王付諸癡心,是他今生不幸,朕隻覺你死不足惜。”
天子龍威的震懾力就是這般非同一般,楚子凱分明不曾將語氣放得多肅穆,輕輕出口的一字一句,卻就是能讓人心中的敬怕油然而生,虞珠方才頂著龍威說出那一番話,算是用儘了她畢生勇氣,眼下楚子凱拋來的這話,她再無能力開口接下。
見此,楚子凱回轉目光望著虞昭,隨意伸手輕輕地幫她整理著碎發衣冠,一邊沉聲與虞珠道出事實。
“罪臣虞程,道貌岸然,當日立足朝堂之上時,他明裡恭順謙和,暗裡卻以權謀私,以私利為中心操控官員任免,勾結一眾朝臣自立一派黨羽,欲造反攬權的野心早已生成,就算昭昭當日不曾奉命入宮做戲揭露引誘此人露出奸詐的真麵目,你以為,朕與先帝,就會放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