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元不答反問“他來找你乾什麼?”
阮舒淺淺抿唇,解釋“三哥不是知道,他之所以會坐牢,完全是被我舉報的。一出獄,他當然就來找我報仇了。”
“於是傅太太打算再送他進去?”他眼神滿是洞悉,表情滿是譏嘲。
阮舒閃了閃目光,語聲涼淡地說“隻是一點苦肉計。”
“是苦肉計還是搏命!”傅令元怒聲,突然就抓起煙火缸往地上砸,“嘭”地立馬摔了個稀巴爛。
他砸的時候顯然挑過位置,遠離他們所坐的沙發區域,所以碎片一點也沒濺過來。但那塊地方沒有鋪設地毯,是硬邦邦光溜溜的大理石麵,因此整個動靜愈發地大。
一切就發生在一瞬間。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發這麼大的火,更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顯露狂暴,阮舒怔忡,愣愣地看他。
傅令元還是坐著的,盯著她看,湛黑的瞳眸靜而沉,仿佛剛剛瞬間爆發砸煙灰缸出去的人根本不是他。
阮舒心頭震顫著。
下一秒便聽傅令元問“他以前是不是碰過你?”
阮舒靜坐如鐘。
傅令元臉繃得緊緊的,進一步問“你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他?”
阮舒依舊無言。
傅令元直接而露骨地再問“你是因為他才得的厭性症?”
阮舒沉一口氣,終於開了口,卻是道“三哥,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沒任何的意義。”
傅令元霍然起身,繞開一步到她麵前,一把將她從沙發上拉起,掐住她的下巴迫得她正視他。
“你到底有沒有心!”他語聲冷冷,一字一頓。
阮舒垂了垂視線,看到他剛包紮過的手掌上又滲出了血絲。
轉瞬傅令元甩開手臂鬆開她“你不說,自然會有其他人願意說!”
阮舒一下摔回到沙發裡。
傅令元邁開大步就朝外走。
身後傳來她的詢問“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要逼我……”
傅令元滯住腳步,轉回身。
他敏感地注意到了她用的是“你們每個人”。
“你們”,“每個人”,指的都是哪些人?
傅令元眯眸。
阮舒從沙發上撐著坐起來,一綹頭發散落在耳邊,黏在她的唇上,她毫無察覺一般,幽幽道“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我不想說,也不想由彆人代替我來說。你不要逼我。”
“你有沒有想過,不是我在逼你,根本就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傅令元隱忍惱怒,定定注視她,“我之所以追問,不是因為我介意你的過去,而是因為你在痛苦。是你自己在介意你自己的過去,是你自己放不下你自己的過去,都是因為你自己。”
“你骨子裡根本就是個軟弱的女人。你以為在心底建個牢籠將怪獸關起來,就能當它不存在了?你連麵對它、消滅它的勇氣都沒有,還不允許彆人幫助你。你遲早得作死你自己!”
阮舒默不作聲,臉上因他的話而漸漸浮出一層虛白。
“林湘吞安眠藥,也和林翰有關係吧?”傅令元冷冷看著麵前的女人。是他查得不夠仔細,把林翰這個人給忘記了,連他提前出獄都不清楚。林平生,林翰,林湘,這三個被她“殘害”過的林家人……
阮舒抬頭,安靜地看傅令元,他掀了掀薄唇,低冷道“林璞是守不住林湘的,現在林翰也在我手裡。”
“我不逼你。”他冷笑著嘲諷,似不打算再理會她。
阮舒蜷起拳頭,叫住他“不是林翰。不是他。”
話音剛落,栗青的聲音從門堂外傳入“老大。”
若非要事,他不會輕易打擾他們兩人的。阮舒清楚,於是暫且咽了話。
“說。”傅令元語氣有點不耐煩。
栗青“外麵來了兩個警察,說來找當事人調查一起傷人案。”
“什麼傷人案?”傅令元皺眉。
栗青“就是阮姐在公司裡發生的事情,好像有人報警了。”
傅令元沉吟。
栗青尚在繼續道“其中一個警察特意強調,他姓焦。”
傅令元頓時明白過來——難怪他前腳剛帶人走,回來才沒多久,警察就來了,而且竟然能找到彆墅這裡來。
原來是焦洋。
傅令元冷笑,旋即睇向阮舒。
阮舒也正在看他,眉心微蹙。
傅令元走上前來“傅太太現在能見麼?”
這情況,就好像來了外敵後,兩人默契地暫且放下內部矛盾。阮舒點點頭“可以。”
“你打算怎麼解釋?”傅令元問。
“我怎麼解釋沒用吧?”阮舒擰眉,“現在要緊的是,你把林翰給弄屠宰場裡了。要是被警察發現——”
“發現什麼?”傅令元輕笑,斜斜勾唇,“傅太太這是在擔心我?”
阮舒“……”
他的心情轉變得倒是快,剛剛還雷雨交加的,沒幾秒無縫轉接到大晴天,調笑起她來了。
傅令元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攏了攏她散亂的頭發“焦洋現在是死盯了我,所以我一有動作,他嗅著就跟上來了。不用擔心,我有應對的辦法。”
阮舒抿抿唇。
傅令元並沒有將警察請進來,而是帶她一起出來彆墅的大門外。
“林二小姐。”焦洋似是故意無視傅令元,招呼也不打一聲,開門見山直接詢問阮舒,“我們收到報警電話,說一個多小時前在你在你們公司的辦公室裡遭到一個偽裝成水管工的男人的襲擊。貌似還受了傷?”
真正的情況,隻有當時進了總裁辦的幾人清楚。
後來她是被傅令元抱出辦公室的,手上都是血,後麵跟著趙十三和二筒押解穿著水管工服裝的林翰,整個公司的人都看見了,而那樣的畫麵確實讓人理所當然地以為受傷的是她。
阮舒笑了笑“焦警官,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受傷了麼?”
焦洋像是預先料準到了什麼,聞言並未有異色,卻是有意無意地朝她身後張望,繼而重新轉回眼眸,冷不丁問“你的繼兄林翰呢?”
阮舒眼神沉寂,麵色如常。
焦洋頓完那一秒,繼續“那個水管工就是你的繼兄林翰吧?他幾天前剛從獄所提前刑滿釋放,不回林家,反而偽裝成水管工來公司找你,是因為當年你大義滅親的舉報,所以前來打擊報複吧?”
他兀自說著,隨即表露關懷“林二小姐,遇到這種事情,你不應該忍氣吞聲自行私了,我們警察會幫助你。聽說林翰是被一起‘帶’來這裡的。勞煩林二小姐將林翰‘請’出來,然後隨我們一同去趟警察局。”
好幾個字眼都刻意措辭又加了重音,而話雖是對她講的,透露的卻分明是另有針對,針對的,自然是……
阮舒本能地看一眼傅令元。
他正雙手抱臂靠在鐵門邊,姿勢恣意。
出來之前他告知的,焦洋如今死盯他,果然是真的。勿怪幾天前焦洋特意來林氏轉悠,打聽他的去向。
而她的猜測也沒錯,警察確實向他們討要林翰了。
可林翰被傅令元扔到屠宰場裡由趙十三修理,現在如何能夠交出去給焦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