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忖著彼時她問他是不是要剪線時他閃過的那抹古怪神情,道“讓我選擇顏色。”
傅令元拿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戲謔“抱歉,沒能給傅太太現實體驗電影劇情。”
阮舒“……”
傅令元噙著笑意,伸手到計時器上,不知怎麼弄的,上麵的數字竟是停了,旋即,他將起爆裝置的塑料外殼重新取下,露出一團的線。
炸彈恢複成了她一開始找不到倒計時器的樣子。
阮舒怔忡,愈發懵“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她猜測“我來之前,三哥就拆除成功了?”
“不是。炸彈還在。”傅令元語氣輕飄飄的。
“那……”問題太多,阮舒不知道該問哪個,該怎麼問了。
傅令元伸手將她手裡所持的手電筒壓低,照見他放在一旁的工具箱,一邊從裡麵挑挑揀揀,一邊漫不經心道,“傅太太對炸彈的理解,都被影視劇給誤導了。”
“……”阮舒虛心請教,“誤導在哪裡?”
“影視劇不是告訴你,炸彈就是捆成一捆,上麵有個液晶屏,左右各連接一根電線,紅藍雙色,然後倒計時10、9、8、7、6……?”
“所以其實不是?”
“那隻是電影行業為了給毫無專業知識的觀眾呈現視覺效果以及烘托緊張的劇情而創作的困境橋段。”
阮舒緊接著本來想問他實際情況應該是怎樣,轉念想想他才輕嘲過“毫無專業知識”,就算她問了他回答,她大概也是聽不懂的,於是換了個問題“既如此,剛剛看到的倒計時器和紅藍黑三線是怎麼回事兒?”
“是裝這個炸彈的人無聊。”頓一下,傅令元又補充,“一般搞出這種一根生一根死的遊戲,就是在逗人玩。整個起爆裝置其實和這兩條線根本毫無關係。拆炸彈拆炸彈,拆的是炸彈,不是線。”
阮舒抿唇——不是自己平日生活所能接觸的知識領域,即便他已經用了最簡單的遣詞用句,她還是一知半解的。這倒沒什麼,問題在於……
“三哥對炸彈也很懂?”這是從一開始他決定留下來拆炸彈,她就好奇的事情。
傅令元聞言偏頭與她對上視線,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你知道一個人如果懂拆彈意味什麼?”
滯了一瞬他便自問自答道“意味著那個人也懂做炸彈。”
阮舒沉默。
他唇際一挑“類似今天這種對特定的某一個人加以恐嚇報複,或者在人多的公共場合製造混亂引發恐慌的事情,我和陸少驄已經一起玩了很多次,而且玩膩了。”
看進他湛黑的眸底,阮舒笑了笑“所以,做炸彈你做膩了,現在就拆彆人的炸彈?”
傅令元遽然朝她傾身過來,啄了啄她的嘴唇“傅太太越來越懂我了。”
說罷,他意猶未儘地般地舔了舔唇,深深盯著她看,直白道“等出去後,讓我親個夠。”
阮舒“……”
“三哥到底有沒有認真在拆炸彈?”她轉移開他不正經的話題,皺皺眉,困惑,“不是說炸彈還在?現在沒有倒計時器,沒有紅藍黑線,到底怎麼引爆炸彈?”
“炸彈確實還在。而且每一分鐘都有可能被引爆。”傅令元的口吻說慎重就毫無預兆地慎重了,解釋道,“這是遙控炸彈。”
阮舒瞬間了然,腦中自發想象出那個西服男此時手裡正攥著遙控器,決定著她和傅令元的命運。
她眉頭不禁一跳——定時炸彈至少還能具體知道什麼時候是死期,遙控炸彈可就全憑西服男的心情了。
“傅太太知道整個會展中心一共有多少炸彈麼?”
這種問題,她肯定是沒有答案的。阮舒等著他再次自問自答告訴她。
不過傅令元的下一句話並非解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這是最後一個。”
他如何得知?阮舒心尖微頓。而且所謂“最後一個”的意思是,這是最後一個尚未引爆的?還是,這是最後一個尚未拆除的?
傅令元還在翻工具箱,似乎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眉頭折得如同起了個小疙瘩。
阮舒掃一眼工具箱,都隻是些十分普通的修繕工具,有些錘子、榔頭什麼的,估摸著他是從會展中心的工人工作間裡找出來的。
可這些工具,能對拆炸彈起到什麼作用?
好像隻有方才的那把剪刀能夠剪剪線。
阮舒看回他,就著手電筒的光亮,才發現他的額頭上冒了很多的汗。
很熱麼?她微惑。
未及她多想,便見傅令元從工具箱的最低下找了一顆螺絲釘。
但他還是擰著眉,貌似對螺絲釘依舊不滿意。沉吟片刻後,他探身湊近尚處於昏死狀態中的莊董事長,仔細查看起爆裝置的某一個角。
阮舒忙不迭幫忙將手電筒的燈光送上,心頭盤旋著無數的問題,想向他求解,卻又擔心分了他的神。
傅令元顯然看穿她的欲言又止“傅太太還想問什麼?”
聞言,阮舒也不藏著掖著了“既然是遙控炸彈,為什麼到現在都不引爆?”
“兩種可能。”傅令元不知在擺弄著什麼,眉峰緊鎖,但仍能分出精力來與她聊,“第一,在等人。”
等人……?經點撥,阮舒稍一忖便想通“他想炸的不止是莊董事長。”
“嗯。”傅令元淡聲,“可能在引誘其他前來救莊董事長的人,也可能在等警察。”
“那第二種可能是……?”
傅令元貌似已擺弄清楚,在這時站回身來,重新拿起剪刀,同時抓著阮舒的手,將手電筒的光亮對準一處。
阮舒順勢仔細查看,照見的是一根白線,混雜在一團的白線中,乍看之下毫無特殊之處。
“現在是驗證第二種可能的時候。”傅令元將剪刀口鉗在了那根白線上。
一滴汗自他的額角沿著他的鬢邊。
阮舒伸手幫他抹掉,與他對視,平靜點頭“好。”
傅令元斜斜勾起唇角,攥在剪刀上的手指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