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傅令元!
林璞支支吾吾“姐……你、你等會兒,我現在人在外麵。你等我回去。”
“嘁,等你做什麼?”阮舒哧著聲走進林氏。
前台看見她,異常詫異“阮總?”
阮舒收著前台的表情,淡淡地應了“嗯”,心中的猶疑愈發深。
聽筒那頭林璞有點著急“姐……我……你……”
卻是卡了許久沒有卡出一句完整的話。
阮舒則腳步不停地一路往裡走,碰見她的員工全都和前台差不多的反應,紛紛禮貌地問候她,比以前她來公司要熱忱得多,但神色目光全都透著股古怪,在她經過之後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而電話裡林璞終於組織出措辭,慎重道“姐,答應我,一會兒不管你看到什麼,都不要太激動。我馬上就回去公司了。”
給她心理打預防針?看來是有什麼大事。阮舒鳳眸眯起,掛斷電話,加快腳步,徑直朝總裁辦而去。
總裁辦外的秘書剛接完前台打來的內線,噔地站起身“阮、阮總?!您不是去坐月……”及時止住改了口,“您不是去休假了麼?”
“回來了。”阮舒不鹹不淡地丟出話,目不斜視。
見她要進辦公室,秘書跨出半個身子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要阻攔,然而阮舒已握住門把,打開總裁辦的門。
一如既往寬敞明亮燦堂堂。
可是多了個本不應該在裡麵的人。
“嗯,對,把這個書架搬走,太簡陋了,換個大的,雙櫃門的。再往裡麵堆上書,什麼《時間簡史》《烏合之眾》《自由在高處》,各個門類的書都買點,看起來越高深的越好。再留一塊專門放暢銷書,每個月都給我把書單更新一次,我得跟上現在的流行腳步。”
林承誌站在書架前邊指手劃腳,邊對一旁的苗佳下達著吩咐。
“好的,林總。”苗家仍舊一副儘職儘責的助理模樣,不過儘職儘責的對象換了個人。
林承誌好像根本沒有察覺阮舒的來臨,緊接著轉向會客用的沙發區“沙發地毯也全部都換掉,給我換成黑色真皮的,然後位置改到靠窗邊,采光比較好。”
“是的,林總。”苗家點著頭認真記錄他的要求。
林承誌又指了指沙發正對著的那堵牆“把這堵牆打通了,連接兩邊的空間。堂堂林氏總裁的辦公室,代表的是林氏的臉麵,必須得豪氣,得高大上!”
“嗯,林總說的對。”苗佳應承。
阮舒站定在門口,冷著瞳眸,雙手抱臂——在說的這堵牆,倒恰好是傅令元來林氏走馬上任副總的頭一天,也提過要打通的。不過他打通的目的是為了讓他和她的距離更近交流更方便。
跟在後頭的秘書應著頭皮敲了敲門,打斷了林承誌的興致勃勃“林總……阮總來了……”
林承誌狀似此時才發現阮舒的存在,聞言轉回身來,表現得頗為意外“欸?小舒?你怎麼突然來公司了?你不是休長假養身體去了麼?”
阮舒淡笑“謝謝大伯父關心。我這不是休息了一個多月,該養的也全部都養齊落了。心裡記掛著林氏,總是不踏實,所以就馬上來上班了。”
“不想大伯父如此疼愛我,都主動幫我張羅起辦公室的裝修了,讓我十分忐忑。大伯父既是我的長輩,還是林氏的副總,這種事情交給秘書和助理就行,我何德何能,怎麼敢勞煩大伯父親自動手?”
邊說著,她邊悠然地往裡走,同時不動聲色地打量到幾處細節——角落的衣架掛上了林承誌的外套;大班桌麵多了相框和煙灰缸,還堆放了一摞的文件,好幾份文件呈攤開的狀態,擱著筆,就像是原本正辦公到一半,突然去忙活其他事了。
突然去忙活其他什麼事了?嗬嗬,不就是現在展現於她麵前的這副小人得誌頤指氣使的畫麵?
阮舒麵上的笑意愈發濃,眸色則愈發冷寒,視線轉回到林承誌的臉上。
林承誌正笑容滿麵“小舒,你一個多月不在,公司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務都壓在我的肩上,我還真沒有閒功夫幫你張羅辦公室。”
阮舒眯眸,等待他的下文。
林承誌往大班桌的方向走回,拍了拍那把皮質轉椅,笑道“這裡現在是我的辦公室。”
阮舒嗤笑,踩著高跟鞋站到大班桌前,手掌摸了摸桌麵,輕輕彈了彈指甲,然後目光筆直地與林承誌對視“大伯父,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喜歡我的這間辦公室。其實你乾脆直接點跟我說,我可以讓給你的,畢竟你是我的長輩嘛,頂多我自己另外再換一間。但你趁我不在的時候擅自動用,一聲招呼都不跟我,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話雖這麼說著給自己撐麵子,但心裡她已感覺到強烈的不對勁——林承誌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囂張,都公然占用總裁辦了?辦公室本身是死物沒錯,然而入駐這裡麵代表的意義並不簡單。
總裁辦的門尚開著,苗佳和秘書也都還在,仿佛兩人都沒有那個自覺性離開,而外頭依稀有員工被這裡頭的情況所吸引,探頭探腦地瞧情況。
林承誌更沒有發話要其他人回避。
阮舒蹙眉。
但見林承誌悠哉悠哉又非常有姿態地當著她的麵坐進皮質轉椅裡,雙手駐在桌麵上,十指交叉,臉上繼續堆出笑容,由心的那一種,笑得都不顧他的褶子了,對她道“小舒啊小舒,看來你真的還什麼都不知道。可你和傅總不是夫妻麼?怎麼?這麼大的事他都沒有告訴你?”
說著,他的手指頭輕輕彈了彈自己的太陽穴,如同才忽然記起一般,麵露恍然之色“噢,我險些忘記了,你這趟休假是坐月子去了,好像聽說丟了孩子情緒特彆糟糕,接著要好好備孕下一胎,傅總為了你的身體,讓你和公司的事情絕緣,對吧?”
他笑眯眯“挺好的。女人嘛,再好強,那也有回歸家庭的一天。這些年也辛苦你了,不容易啊。如今你既然無法再全心打理公司,自然有人得接手不是麼?難道林氏要因為你的免職而空著負責人的位置?”
終於聽到重點,阮舒神色微變,衝口便問“免職?我什麼時候免職了?誰說我免職的?”
“瞧我,忙暈乎了,剛剛都快到點了,又忘記說。”林承誌又一次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回答道,“其實這一個月以來,我基本就是代行林氏總裁的職務,傅總也一直有傳遞給我接替你位置的意思。不過給我的任職令是今天早上才正式下達的,同時下達的是你的免職公告。文件都有發送給林氏所有的員工,還熱乎著,小舒你不信可以自己看一看。”
話落,他特意將電腦屏幕朝她的方向一推。
阮舒的思緒尚停留在“免職”兩個字上,他這一動作,她的眼珠子本能地轉過去,也定在了“免職”二字上。
耳畔林承誌的帶了彆有意味的話語繼續說著“我再怎麼喜歡這間辦公室,也不會趁你不在的時候強取豪奪,占自己侄女的便宜,傳出去多難聽啊。不管怎樣,我都得靠自己的實力名正言順地入駐這間總裁辦。所以我這不是早上剛剛搬進來的?”
他的手指輕快地在桌麵上彈著,身體則舒舒服服地往後倚上椅背“說實話,我原本的那間辦公室太小太不體麵。這一個多月來我處理的都是林氏的核心要務,偶爾有客戶來咱們公司,我都不好意思往我的辦公室裡帶,隻能去外麵的會客室,太——”
“傅令元有什麼資格免我的職?憑什麼讓你接手我的職位?根本沒經過我的同意。”阮舒語氣薄涼地打斷林承誌的嘮嗑。
林承誌收著她惱怒的表情,心思在她直呼傅令元名字的這個小細節上一轉,旋即視線有意無意地朝外麵看熱鬨的員工掃視一圈,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這才笑了笑“小舒,你這個問題問得就奇怪了。傅總人家可是三鑫集團的副總,他代表的肯定是上頭的意思,怎麼就沒有資格免你的職了?我又怎麼不能接受你的職位了?彆忘了,咱們林氏現在可是三鑫集團旗下的子公司。”
“姐!”林璞的聲音與他的腳步聲一並急哄哄地傳出。
他人衝進來總裁辦後,又先回頭驅散那些圍觀的員工“行了行了有什麼好看的?沒你們什麼事?你們都太閒了不用工作是麼?公司發工資聘請你們來沒禮貌地窺探上司?”
語氣嚴肅頗有些威嚴,一點兒都不像個小助理。
不過其實也對,全公司也就阮舒真的拿林璞當助理,在其他員工眼裡,林璞是林承誌的兒子。現下林承誌當了林氏總裁,林璞的身份自然而然又提了一提。
大家夥兒當即全都散開了。
林璞又扭頭看向苗佳和秘書,不等他開口,兩人連忙也離開了總裁辦。
不過與她們錯身而過的卻是進來了一個人。
“阮總?”
正是先前養傷請假了的張未末。
阮舒聞聲條件反射地抬眸。
但聽林承誌笑容可掬地對張未末道“張主管,你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帶人去做市場調研麼?”
張主管……?這個新稱呼一經入耳,阮舒瞳仁斂起,眸色立馬再黑兩分,烏漆漆地盯住張未末“哪門子的主管?”
聲線平穩,語氣也說不上不好,可質問之意昭然。
張未末的表情稍微有些尷尬,不等她回答,林承誌率先從轉椅裡站起“剛剛還漏了一件事沒有告訴小舒你,這李茂不是離職了嘛?他離職之後,市場部主管一職空了,原本是打算讓副主管頂上。不過傅總讓她補缺了。”
說話間他已來到張未末身邊,目露讚賞道“原來張主管先前來應聘時所提交的履曆隻是九牛一毛,她雖然大學還沒畢業,但曾經在一家世界五百強的企業裡以助理產品經理的身份,自行組織並帶領過一支團隊,不僅令公司已放棄掉的產品起死回生,而且還創造了連續三個月的月銷售量第一。”
“一度好幾家知名公司都想挖她。這樣的人才,屈身當總裁助理,也太大材小用,這說出去都丟人,會被其他公司笑話的。所以咱們林氏敢為人先做了個創新之舉,破格晉升她為市場部主管。她也是今天正式走馬上任的,在另外一個公示文件上,小舒你需要再看看麼?”
阮舒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很快哂笑一下“大伯父真有意思,一邊說著我已經免職了,一邊還要給我公司的人事調動情況。我就算不認同,能有駁回的權力麼?”
張未末在林承誌的那番對她的“吹捧”之後已進一步尷尬,阮舒的這一句“就算不認同”,真真切切像是打她的臉。
神色一變,她打算說點什麼的。
阮舒壓根沒在看她,正對林承誌展開笑顏“恭喜大伯父‘靠實力名正言順’地達成多年的願望坐到了這把椅子。我就不打擾大伯父享受喜悅。大伯父也好好珍惜。誰知道睡一覺起來,天又會變成什麼樣兒呢?”
譏嘲滿滿,而且句尾甚是飽含意味。
林承誌卻並不怎麼在意,笑著道“小舒,看到你如今能夠定下心來過相夫教子的安穩日子,你母親在天之靈也算廖有安慰了。”
還真是明知道她最討厭聽什麼他就說什麼。不過阮舒並沒有黑臉,依舊保持著笑意,未再多言,直接轉身走人,經過一路員工形形色色分辨不清楚具體感情色彩的目光,離開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