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這一刻,她閃現過電視劇裡要服毒的人就是這樣被捏住嘴阻止了自儘行為。
隻不過她眼下的情況相反,是被人往嘴裡喂東西。
思緒飄忽的這一瞬間,藥丸已經進了她的嘴裡。藍沁還抬高了她的下巴,迫使藥丸滾進她的喉嚨,然後不給她任何往外吐的時間,迅速將膠布重新封住她的嘴。
“唔唔唔唔唔唔?!”你給我吃了什麼東西?!阮舒在黑布之下瞪圓了眼睛,轉念記起藍沁吸、毒的畫麵,她當即生出一個可怕的猜測。
藍沁顯然讀懂她的意思“阮小姐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隻是普通的安眠藥。”
隻是安眠藥……?阮舒的呼吸頓時回來身體。
但聽藍沁頗為嘲弄地輕笑,低低囁嚅“很害怕對麼?我當初被強製性喂藥的時候,好像沒能這麼怕呢……後來才發現,這東西……”
後麵話沒說完。她明明好像很想和她聊天,或者更準確點來講,是特彆想找個人傾訴,但總是講上半句,就戛然而止。
或許因為被蒙住了眼睛,所以其他感官更加清晰,思緒亦異常敏感。阮舒覺得藍沁可能很憋,憋得她快要爆炸卻無法紓解而導致內心混亂——憋著秘密,真正想說的不能說,真正想做的不能做,而生活在拘手拘腳的套子裡,有苦難言。
或者正如她自己方才所言之“演員”,演到最後融入了劇本,分不清楚哪個是自己的本心,哪個是角色的設定,甚至於,自己的本心和角色的設定已然雜糅在一起,都是她,又都不是她。
矛盾而混亂。這是阮舒對藍沁目前情緒的判定,可藍沁內心混亂歸混亂,此時卻完全記得她自己的目標,又在繼續脫她的衣服。
沒一會兒,阮舒身上的皮膚赤果果地與空氣做最親密的接觸。
“你的皮膚真好……”藍沁感慨。
即便看不見,也能感受得到她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阮舒汗毛直豎——這個藍沁,該不會男女通吃,也對女人有意思吧?!
正如是想,立刻心口觸上來藍沁冰涼的指尖。
阮舒不禁一個瑟縮,聽著她的嗓音在空氣中輕柔地旋開“以前我的皮膚也很好的……護膚品隻需要用基本款,化妝師總說給我化妝是最省力的,因為不用費勁心思地遮遮蓋蓋……可是……”
“可是”後麵又沒有下文,藍沁沉默了好一會兒,手指則還在動,從她的心口,一路向下劃到她的小腹上。
阮舒不由自主地顫動,心裡生出一種形容不出的毛骨悚然——平生第一次渾身赤裸著任由一個女人打量,更遑論第一次任由一個女人摸!
“這麼白這麼透亮的皮膚,要是留下了青青紫紫紅紅粉粉,是會變得猙獰,還是會變得性感……”藍沁的幽幽涼涼地回蕩。
聯係她前麵的話,阮舒首先記起的是曾在藍沁身上見過的那些激烈歡、愛過的痕跡,霎時渾身僵硬——她該不會想……
“阮小姐……”藍沁的聲音忽而特彆近,因為湊在了她的耳邊,“抱歉啊……隻能委屈你了……”
這已經不知道是她今晚第幾次對她說抱歉了,現在甚至還用了“委屈”。阮舒來不及多想,便聽到藍沁拍了兩下手掌。
立刻,一陣腳步入耳,起碼有兩三個人。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們了。”
藍沁如是吩咐,似要驗證阮舒方才的猜測一般。
那兩三個人沒有說話。
但是阮舒能夠聽見他們朝她走來……
藍沁離開房間,抱住了修瘦的雙臂,定在原地,抬頭看斜斜掛在天空上的後半夜的朔月,蒙著一層朧朧的灰色的雲。
黑沉沉的天際邊,似有抹瀕臨黎明的灰白。看不真切……
背後的門縫裡隱隱約約地泄露出阮舒的嗚咽。
藍沁閉了閉眼,風吹得她的頭發飄散裙裾翩飛,瘦弱的身體宛若下一刻就會被刮倒。
重新睜開眼睛時,她的眸底滿滿的全是堅定和決然,握緊手機,頭也沒回,邁步走離。
……
傅令元緩緩睜開眼睛,朝四周的環境打量了一圈,確認自己此時此刻正躺在陸宅的某個房間裡。
偏過頭去。
窗戶敞開著,外麵天光大亮,已經是日上三竿,灑進來成片的陽光落在木質地板上。微風輕輕地拂動窗簾,發出細微的噗噗聲,晃動著窗簾下擺形成的陰影。
視線久久地凝定,腦中如電影回放般一幀幀地將所有的事情重新過濾。沉篤的麵容冰冰冷冷,湛黑的瞳眸似點了濃墨,隨著思緒,朝深不見底之處層層疊疊地渲染開來。
是他大意了,是他冒然了,是他衝動了,是他……真的太過躁動而急於求成了。
本以為那回陸振華既然能帶他一起出海,去見那位來自泰、國的瑙爺,對他就算依舊沒有百分百信任,但至少已經放心他去接觸貨源方。
明明都接觸了貨源方,明明都去交易了,結果……
熬了這麼年……
這麼多年……
這麼多年!
身側,他的兩隻手掌漸漸收縮,攥拳,握緊。
最終是用力過甚,引來右手小臂和左邊肩膀的痛意。
傅令元麵無表情地垂眸看向自己。
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被仔細擦拭清洗過,上麵的血汙全然不見,但粗糙的傷口依舊還在,該包紮的倒是悉數包紮清楚。手背上還連著兩根輸液膠管,針頭處,也因為他方才使了力氣而刺刺地痛,甚至有血液倒流的現象。
傅令元並未在意,緩緩抬起左手,定定地注視腕上的玉髓子和無名指上的婚戒。
原本光滑的髓珠子表麵縱橫了斑駁的磨損,婚戒上也有些許刮痕。
眼前閃現於洋溢著溫暖陽光和淡淡馨香的客廳中與她嘻嘻笑笑共進早餐的畫麵,好像曾經某段時間離得很近,突然又急劇地遙不可及。
奢望……
終歸是奢望……
現在……
“老大!”
驚喜的叫喚聲拉回他的深思。
傅令元的眼裡凝回焦聚,趙十三已奔至他的床邊,不知所措地打量他身上的傷,倏地便狠狠地甩自己兩耳光“都是我的錯!我那個時候不該離開包廂!我不該走!”
“行了。”傅令元的聲音完全沒有溫度,黑黑的眸子掃一遍他的鼻青臉腫,“先告訴我你離開包廂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他自己已經整理出了大致的脈絡,但還有很多細節待補充。
“我……”趙十三低垂著腦袋,羞愧難當,“我跟著泰、國的那個娘們一起去會所的儲物櫃,走到半路時,就聽見有人在喊‘警察來了’。我當時隻想立刻往回跑去找老大你,結果不知道為什麼暈過去了。”
“等我再醒來,就發現自己正在被警察審訊。他們用電棍打我,b我交待貨的下落,說其他人也已經全部落網了,要我老老實實招認這次交易的細節,可以為我減刑。”
“你認了?”傅令元冷冷問。
“怎麼可能!”趙十三急得差點跳起來,“我怎麼可能背叛老大!現在彆說我們根本沒拿到貨,就算真的被抓贓當場,我就是死也不會對死條子吐一個字!”
一說完他忙不迭又摸著腦袋自我糾正“不對,我還是吐了,我吐他們一臉口水!”
傅令元沉著臉沒有吭聲——他知道趙十三肯定沒有屈打成招,否則現在不可能出現在他麵前。而且,他很清楚,那些審訊趙十三的人,一定不是警察!
“不止我,除了你和小爺被泰、國人綁走,我們其他全部的人都被審訊了。但是大家都一個字兒沒說,警察也拿我們沒有辦法,所以陸爺把我們全保出來了。”趙十三又道。
傅令元麵無表情,心下則冷笑——陸爺保出來?哼,自導自演的戲做得可真足!
沉吟片刻,他並未告知趙十三實情,繼而問“栗青人呢?”
現在要確認,平板電腦上的監控畫麵,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錯的,又是那幾個畫麵出錯了。
“栗青還起不來床。”趙十三額上隱隱跳動著青筋,“栗青不如我皮糙肉厚,聽說之前先是被泰、國人突然偷襲的,泰、國人下手沒輕沒重,栗青斷了根肋骨,還在養傷。他說要我先幫忙向老大你道歉。”
唇線抿著堅冷,傅令元半晌沉默,眸子冰寒,深不見底,手上又不自覺緊攥成拳頭。
門外有人在這時匆匆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