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我不是你姑姑……”阮舒背過身,非常不自然地說,“走吧,我送你回小區。”
“好!”晏西忙不迭背上書包。
便利店到小區,差不多五分鐘的步行路程,阮舒故意走得比他快,怕得就是他好奇心重,又問東問西——她當時一說完就後悔了,因為那樣等同於承認她和陳家的關係,承認她是陳璽的女兒,承認她是陳青洲的……妹妹。
不過實際上晏西一路都安安靜靜的沒有吭聲,跟不上就乾脆不追了,老老實實不緊不慢地走在她的後麵。這樣一前一後,反倒像他是小護花使者送她回家。
阮舒一回頭看他有沒有跟上來,他就衝她咧嘴,都要令她懷疑他是不是樂傻了——至於嘛……高興成這樣……隻是個“姑姑”,又不是“爸爸”……
“好了,你快進去吧。”阮舒止步於小區門口的公共健身器材區。
晏西雙手拉著肩膀上的書包背帶“謝謝小姑姑。那我們下次繼續約!”
“再說。”阮舒的態度顯得有些冷淡,“我不一定有空。”
晏西完全沒當作她在拒絕,依舊笑眼眯眯“沒關係,小姑姑什麼時候有空都可以。”
阮舒不做回應。
“小姑姑再見!”晏西往小區大門裡走,臨末了又回頭瞧她一眼,才戀戀不舍地走進去。
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見之後,阮舒懊惱地扶了扶額,轉身離開。
……
翌日,阮舒去家具城選購辦公間的辦公家具,先行下了預訂訂單。
這個商圈離林氏所在的辦公大樓很近,瞧著差不多快到傍晚下班的時間,她給林璞打了電話,說明自己剛好在附近,詢問他是否有空出來見個麵。
林璞幾乎是立刻答應“姐約我出來,就算有事也會推掉!”
兩人一起在日料店吃飯,阮舒和他聊起她開新公司的事宜,不過隻是簡單一提,含含糊糊地講明依舊在保健品行業發展,具體的未細說,最後開了句玩笑“反正終歸是小本經營,在你們這些大公司的夾縫中求生存。”
“姐,你又來了。”林璞無奈,旋即有點埋怨她,“你早些時候怎麼都不和我提這件事?現在工商局那兒都快注冊下來了,才告訴我。”
“有什麼好提的?”阮舒唇角微彎,“不就一個空殼公司和我這麼個光杆司令?八字還沒一撇。”
林璞定定看她幾秒,最後笑了“看到姐還能努力忙活工作,我就放心了。那天和姐姐匆匆道彆,看到姐的那副樣子,我真是擔心。”
“我那天不是說過了嘛,我沒事,單純地隻是因為在體育館遇到那群人心裡不痛快罷了。”阮舒閒閒地撥弄著壽司,“之後排解完了也就好了,何必為了他們影響自己的正常生活。”
“傅總現在沒事了吧?”林璞問起。
“他?”阮舒顰眉,表示不解,“你傻了吧?這事怎麼問我?”
林璞解釋“我以為姐你好歹是傅總的前妻,雖然離婚了,總還是朋友吧?他出了這麼大的事,以為你會去醫院探望他關心關心他。我爸很想去獻殷勤的,但根本沒機會。”
阮舒要笑不笑的“那你還真想錯了,我和他真連朋友都不是。那天在網球館你不都看見了?人家現在有新歡,關係好著呢,我沒事跑去膈應人家乾嘛?”
林璞聳聳肩表示理解,繼而神色一凝,問“對了姐,我怎麼聽說妙芙好像出事了?”
阮舒麵露嘲諷,非常冷酷無情“不清楚。她現在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林璞淡淡一笑,未強行追問。
“怎麼都在講我的事情,你呢?”阮舒狀似閒聊一般。
“彆提了……”林璞的笑意稍收,“這次和華興競標代理權,算是近段時間我手裡頭負責的最大的一件事,結果……姐你知道的,我爸有多討厭華興,說華興像狗皮膏藥似的粘著我們林氏,他下定了決心這次要好好打華興的臉,卻栽在我手裡。”
“我最近都不敢單獨見他,怕挨他罵。可他的氣全撒在其他人身、上,原本他想把人全都開除了,幸虧最近因為王阿姨預產期臨近,寺廟的大師告誡他不宜斷人財路壞人營生,他才就此作罷。”
阮舒轉悠著心思,小有好奇地詢“大伯母沒有事先鑒定男女麼?”
“怎麼會沒鑒?”林璞笑笑,“隻是故意瞞著罷了。”
“不過,”他的話鋒一轉,坦誠相告,“即便瞞著,我也知道,王阿姨懷的是個男孩。”
阮舒不禁挑眉。
林璞自嘲地勾唇“其實我根本無所謂,枉費了王阿姨跟防賊似的防著我。”
“那你還真隻是在林氏打工?”阮舒話裡蘊著關心的意思,“怎麼樣都得給自己打算一條後路吧?”
“有啊,誰說我沒有?”林璞覷她,“在林氏工作既長經驗又能存錢。存夠了錢我就可以脫離我爸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你想做什麼事情?”
“環遊世界。”
阮舒“……”
林璞往後靠上椅背,非常感慨似的“關得太久了……世界那麼大,我想去走走。”
阮舒“……”後麵那兩句,令她有種被戲弄的即視感。
林璞複又坐直身體,收話道“反正,姐你現在新公司有任何需要邦忙的,儘管開口找我,我一定會儘全力的。”
“還真有件事找你。”阮舒不客氣似的接腔,頓了頓,道,“我前段時間閒著沒事,在家打了款遊戲,玩著玩著還挺有意思的,但是卡了關卡一直過不去。想請教請教你。”
“姐你竟然都玩起遊戲了?”林璞小有訝然,“玩的是什麼?卡哪一關?其實網絡上一般都是有攻略,有的必須得借助道具或者裝備。”
阮舒自是有所準備,報了遊戲的名稱和所卡的關卡。
“這個簡單啊!”林璞詳細地和她口頭講述。
沒幾句,阮舒便揉太陽穴“不行不行,我聽著頭暈,最好還是弄個電腦在麵前,你給我演示一遍才行。玩遊戲我真不在行,主要是卡在半路過不去,我心裡又非常不舒、服。一款遊戲通關後,我絕對不再開拓新的了。”
林璞瞅著她發愁的模樣笑了笑,道“好啦好啦,我理解。那就請姐移步去我的公寓吧,剛好就在附近,我親自演示給姐。姐那麼聰明,一定看一遍就會了。”
達到目的,阮舒心下鬆一口氣,麵上則神色無恙,表達感謝“今天這頓我請了,不許跟我爭。”
“好好好,隨姐高興。”林璞點頭。
他住的還是距離林氏所在辦公大廈的前一個路口的那棟單身公寓裡。
這一次,他的房間倒沒有她第一次來時那般邋遢,已算乾淨了很多,雖衣物還是淩亂地堆放,但至少沒有了滿地的垃圾和尚未清理的鍋碗瓢盆。其餘大體的布局和樣子差不多沒變,感覺他都懶得去挪動那些物品似的,每天就回來睡一覺,隔天起床再出門。
林璞直奔電腦前去開機。
阮舒不動聲色地大致瞟了幾眼,琢磨著等會兒找機會在他這兒多呆一會兒,再仔細看看會不會有什麼可疑之處。所以此刻也不著急,暫且壓下心緒,行至他身後站定,盯著他的電腦屏幕。
他的電腦桌麵背景是穿著暴露的日本少女天團。
林璞不好意思地用手做了個遮擋的姿勢“姐……”
“沒關係,這很正常。你要是放個男人,我才驚訝。”
林璞“……”
在他點擊進下一個界麵前,阮舒飛快地掃視,桌麵很亂,各種亂七八糟的軟件圖標和遊戲圖標。
林璞正在和她說話“姐,你玩的遊戲我早就不玩了,現在臨時下載也挺麻煩的,不過我這兒有個非常棒的遊戲攻略基地,我給你把那款遊戲的找出來,你回家後自己照著練就可以了。”
“嗯,謝謝。”阮舒略略點頭。
林璞在cao作著電腦。
阮舒的位置恰恰差不多齊眼麵對著桌子上方的那麵照片牆。
還是之前見過的那些他在日本生活的剪影。
他的攝影水平貌似不賴,好幾張風景照都非常漂亮,頗有大師的風範。
幾張他的個人照,照片上的人看起來比現在年輕,比現在清瘦些,戴著副黑框眼鏡,頭發的顏色有的染成黃的,有的染成紅的。
想想他頭回來林氏,頭發還是銀灰的,阮舒揣度他估計是趁著年輕把所有的發色都嘗試一遍過去。
正忖著,她的視線忽地便定在照片上他的耳朵上——那是……戴耳釘?
腦中有什麼飛快地閃過。
她當即在一堆照片中尋找到一張露出他的手的,最終發現了他戴著尾戒。
眼鏡……攝影……耳釘……尾戒……
怎麼會……這麼巧……?
阮舒遽然愣怔。
各種思緒紛紛擾擾地冒出來。
這個人背後有類似八抓魚的胎記,他可能是強子而不是林璞;如果他真的是強子而不是林璞,那麼他又怎麼會變成林璞的樣子?真正的林璞又去哪裡了?——這是她原本困惑的地方。
而現在,眼鏡、攝影、耳釘、尾戒,全部直指精神病院那個毀容的男人。
那個毀容的男人戴眼鏡;麵前的這個男人說他做過激光矯正。
那個毀容的男人在精神病院裡比劃過拍照片的姿勢。
那個毀容的男人第一次見她時很激動,眼神看起來像是認識她。
警察的卷宗裡記錄了那個毀容的男人大約是去年八月底左右出事的,去年八月底左右,差不多是日本那邊的學期的結束時間,所以林璞實際上那個時候就回國來了?
那個毀容的男人身、上沒有留下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隻有耳釘、尾戒和殘留的“無印良品”的襯衣標簽——耳釘和尾戒現在全在這些照片中的林璞身、上發現了,“無印良品”這個牌子是日貨。
林璞……
林璞……
精神病院裡那個毀容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林璞?!
念頭一出,阮舒整個人僵硬,脊背陣陣發涼,比當時發現麵前這個的後腰處有胎記還要震驚還要無措。
“姐,你怎麼了?”林璞在這時轉過身,瞧著她明顯異常的神色,目露困惑。
阮舒下意識地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