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慶幸此時此刻並沒有和馬以麵對麵,所以強撐著自己的臉麵,否決他的一針見血,而欲蓋彌彰地解釋“抱歉,馬醫生,我正在忙事情,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來電。”
馬以則尚自顧自預測“再下一次你有可能就乾脆不接了。”
褚翹“……”她還真生出過不接的念頭……
馬以已換了個問話“褚警官現在又是在醫院?”
“沒有,不是。”褚翹下意識扯謊。
電梯恰恰在這時叮地停在某一樓層,進來的人正向她問路“請問您知道婦產科大樓要怎麼走麼?”
褚翹“……”
音量可不小,這程度,除非馬以聾了,否則必然全聽了去。
窘窘窘窘窘窘!
褚翹窘得轉過身背對電梯門,抵著轎廂輕輕地砸腦袋。
馬以卻並沒有對她的謊言被揭穿做反應,模子刻出來般的平平語調繼續說著他自己的話“我在醫院門口等傅警官。傅警官有十分鐘的時間糾結,再慢吞吞地出來。”
褚翹懵“等我乾什麼?”
她現在一點兒都不想再和馬以見到麵,忙道“馬醫生,抱歉,我在醫院這兒還有事情沒有辦完。”
馬以忽略掉她後頭的話,回答她前頭的問題“去你家,見你的父母。”
哈……?!褚翹再懵。
“你的父母不是要求你把男朋友帶回家?”馬以波瀾不興如是道。
怎麼回事兒?!他怎麼知道的?!褚翹徹底震住了!
…………
褚翹離開之後,傅夫人看向傅清梨“你先回你爸的病房。我們兩個人都不在,你爸如果需要乾什麼,沒有人幫他的忙。”
擺明了就是找理由故意支走她,要和阮舒單獨聊。傅清梨試圖爭取“媽~就這麼一會兒,爸他一個人沒有關係的~”
“去吧,彆耽誤時間了。”傅夫人堅持。
傅清梨無奈地癟嘴“好。”
站起身,她向阮舒揮手道彆“三嫂,我先走了。之後再來找你玩~”
稱呼依舊不改……阮舒心下輕語氣,沒再糾正,隻略略頷首。
隨著傅清梨的離開,病房內重新恢複安靜。
而單獨麵對傅夫人,並且是傅夫人特意製造出的二人空間,阮舒愈發拿不準傅夫人方才那句話的內涵。
傅夫人則猜到她的心理,主動開口了“阮小姐的理解沒有錯。我確實覺得,我們家老三和阮小姐離婚,非常可惜。”
阮舒聞言心中一頓。
錘子敲定給了她確認,她形容不出來自己的感受。
她這輩子貌似沒有得到過多少的認可。
首先從根源上,在自己的親生母親那兒就已經被否定了她的出生,被莊佩妤後悔將她留下來。
直至,遇到傅令元。
他認定她是他的傅太太。
他認定,她是他的女人……
阮舒眼神輕輕一晃。
再凝回焦聚,落定在對座裡傅夫人的和善麵容上。
“得知你們離婚的時候,我記起我第一次見阮小姐時,阮小姐給我的結婚理由是,‘年輕人的衝動’。我就在想,你們離婚的理由,是不是你們的衝動消殆了,日子過不下去了。”
“清梨告訴我,她曾經偶遇你,問你好奇過,你給清梨的答案,就差不多是這樣的(第293章)。”
阮舒不著痕跡地輕縮瞳仁,對此能做的回應隻有點頭。
然,未及她點,又聽傅夫人繼續道“今天見到老三在你這裡,我想,阮小姐你撒謊了。”
阮舒心頭輕輕一磕。
傅夫人端起水杯,呡了一口,再放下“我沒有要b阮小姐與我坦誠相告的意思,我對我自己的兒子是有一定的判斷力的,所以阮小姐不方便解釋完全沒有關係。”
阮舒緘默——她不清楚傅夫人判斷出了什麼。是判斷出了傅令元對她依舊有感情,還是……更進一步的,連她和傅令元藕斷絲連的關係都察覺出來了。
她不探究,也不否認。畢竟此時此刻否認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兜著心思,她把自己剛剛想問而怯於發問的疑慮拎出來“傅夫人之前為什麼覺得傅令元和我離婚是行差踏錯?”
傅夫人端莊大方的體態不曾有過變化,臉上慣有的淡淡笑意亦不改“我和阮小姐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貌似加上今天,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傅夫人主動來找她,咖啡館裡聊了會兒。
第二次是傅令元帶她回傅家,給傅丞過生日。
“是。”阮舒頷首。
“嗯。”傅夫人注視著她,“所以,我和阮小姐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相處,我沒法通過和阮小姐的直接接觸了解阮小姐,隻能通過身邊的人的態度,來對阮小姐進行判斷。”
“首先是老三,這毋庸置疑,他必然對你是‘鬼迷心竅’的,才會偷戶口本和你登記結婚,甚至你成為他和他爸斷絕父子關係的導火索——你有影響老三的能力。”
“其次,清梨至始至終對你友好,說明你的身、上必然擁有吸引清梨去對你友好的特質。如果這算粗淺,那麼今天發現你和翹翹處得很好,更是一種體現了。”
傅夫人頓了一頓,若有深意“阮小姐,你是個好孩子。”
阮舒微抿唇,垂下眼簾,擱在膝頭的手指不自覺蜷縮,交握在一起——第一次,有人用此般的字眼判斷她……
好,孩子……
她,是麼……?
但聽傅夫人接著道“最早,是老三他爺爺這樣告訴我的。”
傅爺爺……?阮舒一怔,複抬眼簾。
傅夫人與她四目相對“去年春節,你被老三他爺爺找來榮城的傅家老宅。在你們見完麵之後,我去問過他。他對你的評價是‘好孩子’。”
“他活到如今的歲數,誇張點來講,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從來沒有看走眼過。所以,雖然他沒有具體解釋,但他對你的評價,是我判斷你的最大依據。”
“可以這樣說,阮小姐你曾經是老三他爺爺認可的孫媳婦兒。”
…………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聞野麵容陰鷙,手上將槍握得緊緊的,彰顯出他此時情緒的激動。
莊爻皺眉,安靜數秒,心平氣和道“你可以告訴我,讓我懂。”
就像小時候,他們住在一起,會相互安慰。
彼時還隻有他們兩個人,像難兄難弟。
聞野比他早,已經跟在乾爹身邊有幾年了。此前一直一個人,多少是孤單的,且尚未長成現在的討人厭,孩子心性也未完全泯滅,所以難得多了他這麼個小夥伴,是會主動找他說話的。
於是,他們交換了各自的喪親之痛,他知道了聞野躲在衣櫃裡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喝下毒藥,聞野知道了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一群乞丐羞辱最後被剁碎了喂狗。
往後的幾年,越長大,性格越定型,會打架,會爭吵,彼此的話隨之越少了。
直至幾人分開,便算是徹底零溝通。
聞野回國來之後,也是直到阮舒被控殺死林翰期間,他回到臥佛寺,才和聞野重新見上麵。
但很奇怪,數年的分離,數年的各自生活和曆練,並沒有令兩人之間太過陌生。
依舊會爭吵,會打架,會比他的刀更快還是聞野的槍更快,從中輕而易舉找出對彼此的熟悉之感。
莊爻看著聞野,眼神真摯誠懇。
聞野卻沒有接受他的這份真摯誠懇,轉口嗤聲嘲諷“我隻有那一次險些在老禿驢手裡栽了跟頭,你這些年進進出出監獄,有幾次是被老禿驢算計的?丟人!連考驗都通不過!”
未曾想他突然提這碼子事,莊爻倒是淡淡笑了一笑“你連這種瑣事都搞清楚了……”
猶記得早前聞野也拿這事嘲諷過他,彼時聞野分明還隻嘲諷為他的個人能力有問題。
當然,他作為殺手的職業技能確實有待提高,但他幾次進監獄,也確實有人為的因素夾雜其中。
不過,歸根結底,依舊是他自己的能力不足。正如聞野所說的,沒通過考驗。
思緒一斂,莊爻肅起神色,回歸正題,正兒八經重新問“你還是沒回答我,你發現他和阮雙燕的丈夫其實是同一個人,究竟有什麼要緊的?你是不是還挖到了他的其他什麼底?”
…………
魯迅大大名言曰“真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褚翹發誓,她真的丁點兒都不願意被馬以框住時間!
她真的也非常想找回自己的大方!利落!和乾脆!跑到馬以跟前!像個勇士!和他解決成年男女之間睡與被睡的問題!
可素!
唉……
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慫b慫b猶猶豫豫慢吞吞地從電梯往醫院大門口的方向走,眼睜睜地就把十分鐘消磨了八分鐘。
最後的兩分鐘,她以身為警察的矯健身姿,躲在柱子後麵,對外頭的情況一陣掃視,試圖捕捉專家的身影。
正左顧右盼張望著,身後頭頂的位置,忽然傳出熟悉的醇厚男聲的模子刻出來般的平平語調的問話“褚警官是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