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絕大多人並不清楚博物館為莊家名下產業,也不太清楚莊荒年和莊家的關係,莊荒年作為博物館館長,一時成為熱議。
議論的都是正麵的內容,對他一片倒的誇獎。不僅誇他在大學裡任職考古教授的誨人不倦,更讚賞他文物鑒定師這一身份對社會所做的貢獻,及,他所管理的博物館所組織的各項公益活動對傳播文化的重要作用。
由此,即便官方尚未給出一個明確的起火原因,大家也已自發心疼此次遭遇飛來橫禍的莊荒年。
另外,漸漸地,還有一小撮網友開始好奇莊荒年的身家背景。
各種胡亂的猜測都有。
最逗的一種說法是從莊荒年至今單身這一角度為著眼點,推斷莊荒年為神秘富婆所包、養,私人博物館就是富婆一擲千金為他而開。甚至延展出,對方不一定是富婆,也有可能是富豪。
莊荒年的學生忍受不了這些無稽猜測對他們可敬可重之教授的侮辱,雙方開啟如火如荼的罵戰。
阮舒瀏覽得津津有味,微笑著抬頭,望出落地窗,便是高掛晴空的暖烘烘的太陽。
很奇怪。
以前明明覺得整座莊宅如同陰森森的牢籠,即便萬裡無雲的晴天,也掩蓋不住縈繞各處的冷意。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住在裡麵,已經不如以往難受了?
當然,之所以不難受,絕對不是因為她習慣了這裡或者把這裡當作家。但她也不確定,緣由是否在於,她比以前想得開了?未再似以前陰鬱了……?
對座裡的“梁道森”,目光已在她臉上逡巡許久。
逡巡到她唇角的淺淺弧度,逡巡到她眼底有光,仿若接收到外麵陽光的能量。
也逡巡到,她抬手端杯或者伸手夾菜時,胸前的輪廓因她的舒展動作而清晰地勾勒。
以及,她側頭時,淺色的羊絨衫領口會露出她的鎖骨。
從他視線的角度,兩道彎弧有形,卻不突兀。
“姐,試試看這道菜。”莊爻體貼地把盤子挪到阮舒跟前,“不要三心二意吧,先專心把飯吃完。”
無論眼神抑或口吻,悉數諳出一股近乎寵溺的無奈。
“梁道森”的眸子眯起,臉色臭半度,一個冷笑,將盤子挑開“孕婦不能吃太多。”
莊爻皺眉看他。
“看什麼看?”“梁道森”不爽,“昨天育嬰師剛告訴我的。”
莊爻“……”
阮舒更加“……”
仆人在這時進來通報莊荒年的到來。
三人均收斂各自的神色。
沒兩秒,莊荒年邁入餐廳,首先第一件事自然是雙手作揖問候她“姑姑。”
阮舒眼皮掀得輕飄飄,嘴角也扯得輕飄飄“二侄子辛苦了,一個人在外挑大梁處理博物館的失火,我這個家主像廢物一樣,什麼忙都幫不上。”
仆人及時送上來一副新的碗筷,在餐桌上擺放好。
莊荒年原本是要落座的,聽言即刻又雙手作揖,弓下腰背“姑姑千萬不要多慮,並非荒年越權,而是顧慮姑姑如今有孕在身,不適宜過度cao勞。”
阮舒當然沒有多慮,她隻是故意挑刺,故意表達不滿。
“多慮的是二侄子。我並沒有指責二侄子越權。何況,博物館原本就是二侄子在打理,再沒有人比二侄子了解,理所當然要由二侄子來應對是最合適最恰當的。”
說罷,阮舒指了指椅子“行了,快坐下一起吃飯吧。”
莊荒年今天約莫是真累到了,倦容難掩,也未與她多言。
阮舒轉著心思,主動關心“外麵的報道虛虛實實,看得我眼花繚亂。這次我們究竟損失了多少?”
莊荒年“回姑姑,還在統計中。除了警方和館內的工作人員,荒年把學生也喊來幫忙。回來和姑姑打個招呼,一會兒荒年還得再過去。”
“梁道森”出言安慰“莊二叔,無論損失多少,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這話像梁道森該說的,但明顯對不了莊荒年的胃口。
莊荒年看他一眼,沒作聲,隻輕輕歎息。
阮舒想再試探試探莊荒年的態度。
莊荒年的手機裡倏爾進來電話,暫且離開餐廳。
阮舒和“梁道森”、莊爻無聲地交換了一記眼神。
準備先事不關己繼續進餐,她的手機也進來電話。
來自褚翹。
必然和唐顯揚有關……阮舒掂了掂心思,接起。
“欸,那個……小阮子……”褚翹猶猶豫豫。
阮舒將情緒表現得平平的“你儘管說吧,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怎樣的結果我都能承受。”
“你自己說的哈~”褚翹問她確認。
阮舒輕輕一牽嘴角“其實你的態度已經是答案了。”
“小阮子……”褚翹在安慰人這一點上,和阮舒其實是一樣的,並不擅長。
籲出一口濁氣後,她恢複利爽,“我們用你的方式聯係到隋欣了。隋欣來警察局辨認屍體了。”
“其實,法醫的屍檢報告出來時,體型特征就已經差不多和唐顯揚相符合了。隋欣看到我們從焦屍上取下來的殘留衣料時,當場暈過去,現在暫時送她去休息,等她情緒平複下來,再做筆錄。”
“但最終的確認,還是得等一會兒我們和隋欣商量,驗她兒子的dna,和焦屍的dna進行比對。至於唐顯揚的父母,我們也會先問一問隋欣的意見,再看看是否通知。”
雖早有料想躲不開驗dna這一關,阮舒依舊不自覺地緊張一分——要爭取這其中的時間差,趕在dna結果出來之前,借由唐顯揚的死,勸服隋欣倒戈。
褚翹在稍加停頓後,忽然問“小阮子,唐顯揚和莊荒年是不是結了怨?又或者,隋家和莊荒年是不是鬨翻了?”
阮舒心頭一磕“怎麼這麼問?”
“根據我們的痕檢人員在案發現場搜證之後做出的初步推斷,博物館裡的這把火極有可能是唐顯揚放的。”褚翹的言語間彰顯出洞若明悉。
阮舒聽言,視線掃過“梁道森”和莊爻。
“梁道森”在吃飯,貌似壓根不關注她。
莊爻自打她接電話起,手中的餐具便放下來,留意她和褚翹的對話。見她看他,他無聲地用眼神詢問。
阮舒嘴唇緊抿。
先前她不細問焦屍的來曆,現在通過褚翹,心中基本了然,這具焦屍,不止被安排去冒充唐顯揚,死前也擔負著在博物館內縱火的職責。
那麼,是心甘情願,還是迫不得已……?
會有人心甘情願去死?
她更相信後者……
垂了垂眼皮,阮舒回答“我不太清楚。你應該問隋欣或者莊荒年。”
“莊荒年問過我起火原因的調查情況,我還沒告訴他,等著一會兒先旁敲側擊隋欣。”褚翹撇嘴,語氣感歎,“你們這些人呐,秘密多,嘴巴緊,我必須謹言慎行,步步為營。”
阮舒莞爾“那你還把案情進展泄露給我?”
“所以指望著你有點良心,給我點回饋。”褚翹彆有意味。
阮舒抿唇“會的,褚警官。時機到了,我就給你反饋。”
完全沒想到這回她會應承,褚翹難以置信“小阮子,你不會又要耍我?還是故意吊著我,利用我為你辦事,等過河了你就拆橋?”
阮舒承諾似的道“褚警官,相信我,你會破大案的。”
褚翹在電話那頭雙眼放光。
…………
另一邊,莊荒年行至無人的角落後,劃過接聽鍵。
入耳的便是隋欣的哭聲“莊荒年!你還我顯揚的命來!”
莊荒年一驚“你怎麼——”
“你還妄想瞞我?!警察都找我去認屍了!”隋欣抽噎著,咬牙切齒,“我是要你幫忙把顯揚找回來!你卻背著我殺人滅口?!還騙我說他是和阮舒彙合了?!”
“他手裡拿的隻是偷拍的幾張照片而已,你就下這樣的狠手,接下來是不是要把我和我的姑姑、叔叔一個個趕儘殺絕?!”
“你去警察局了?”莊荒年直皺眉。
“擔心我向警察告發你麼?”
“小欣,你先冷靜。”莊荒年四平八穩,“我那晚確實沒有找到顯揚,我沒撒謊騙你,顯揚一直都不在我這兒。”
“可他就是死在你的博物館裡!你告訴我他哪兒不在為什麼偏偏在你的博物館裡?!”隋欣險些破音,腦子裡全是警察告訴她的,唐顯揚死前曾遭遇毆打,館內的火災極大可能是唐顯揚引起的。
毆打?為何會被毆打?一定是莊荒年b他交還日記本的照片?!
而又為何引起火災?一定是他反抗莊荒年了!
隋欣的心臟痛得厲害。
“小欣,這件事蹊蹺得很。”莊荒年嘗試解釋,“我懷疑有人栽贓我。”
“栽贓?你想說阮舒?”隋欣冷笑,“我雖討厭那個女人,但顯揚和她相識十多年!我不相信她會殺顯揚!”
“那你就相信我會殺顯揚?”莊荒年有點生氣,“我難道不清楚他是你的丈夫是毛豆的爸爸?”
“我為什麼不相信你會殺顯揚?”隋欣語音幽幽,“你本來就不是第一次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