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傅令元!
這簡直就是一大早撞鬼!驚悚至極!
阮舒即刻凝睛,一下對視上靜候在台階之下的那張無須光潔但又在眼角笑出褶子的老臉。
正是莊荒年。
阮舒心頭猛然咯噔。
他昨天不是被扣在警察局?怎麼突然回來了?
莊荒年將她刹那間的表情儘收,笑得頗具深意“怎麼了姑姑?是荒年出現得太突然,嚇到姑姑了?”
阮舒不動聲色地斂起瞳仁。
眼下的狀況,令她不明所以又措手不及……
定定站在高高的階梯之上,她俯瞰莊荒年,手心虛虛覆上自己的小腹,微微笑“二侄子嚇到我沒關係,嚇到莊家的小繼承人可就糟糕了。”
她話落之際,方才並未見著蹤跡的“梁道森”、林璞和榮一三人先後從廳堂的方向過來了。
榮一的表情難掩憋屈,目光投向她,欲言又止。
林璞亦無聲注視,神色儘顯嚴肅。
“梁道森”則恪儘未婚夫之職守,維持未婚夫的形象,邁步迎到階梯上來接她。
“想讓你多睡一會兒,所以我沒叫醒你。我剛打算回三樓找你,你倒自己先起來了。”
背對著莊荒年,他用的是屬於聞野的眼神。
阮舒看不懂他這眼神含義,隻是明白麵上還得配合他的戲碼。
遂,她挽上“梁道森”的臂彎,口吻煩躁地埋怨“為什麼祭祖就要早起?誰定的規矩?我都還沒有睡夠。肚子裡的這位也有意見。”
“現在又被嚇了一大跳。”說最後這句時,阮舒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向莊荒年。
“梁道森”溫和安撫“抱歉,我剛剛就應該先上樓告訴你,莊二叔已經被律師保釋出來,暫時沒事了,你不用再為他擔憂。”
“二侄子沒事了?”阮舒在“梁道森”的悉心嗬護之下邁下了階梯,來到莊荒年跟前。
“是的姑姑,”莊荒年雙手作揖,“勞煩姑姑對荒年的關心。都是托姑姑的福,托莊家族親的福,托莊家列祖列宗的福。何況今天又是祭祖的大日子,荒年怎樣也要先回來參加。”
莊家族親……阮舒敏銳地捕捉到他刻意提及的感激對象。
她嘴唇微微一抿“確實,今天的日子重大。二侄子既然回來了,待會兒在列祖列宗麵前一定要多磕幾個響頭才可以。”
“好,謝謝姑姑提醒。”莊荒年笑眼眯眯。
笑得其實和以前沒兩樣,可阮舒覺得瘮得慌,手指悄然輕蜷,握緊,試圖穩住自己的忐忑不安的心。
莊荒年沒事人似的陪她前往餐廳。
穿越廳堂的時候,阮舒有意往古董展示櫃的方向瞟,奈何角度不對,且未知具體情況之前,她又不想在莊荒年麵前表現得太過刻意,遂暫且作罷。
然轉回眸來時,先是遇上榮一的目光,又劃過林璞的目光。
兩人的目光皆令阮舒心頭重重一落——贓物出狀況了……
接下來是如常的早餐時間。
阮舒表現出沒什麼胃口的樣子。
莊荒年關切地詢問了幾句她的身體狀況,了解她的早孕反應是否還十分強烈,並對她今天化了淡妝表示了不滿。
化妝這事兒,純屬今天心情好。要是早一點知道莊荒年被從警察局放出來,她定然沒有化妝的心情。
唇角微微一翹,阮舒斜眼睨莊荒年“沒關係,我隻是擦了點麵霜和口紅。今天我要麵對整個家族的人,怎麼能不漂漂亮亮的?我可不想還沒生孩子就先成黃臉婆。”
莊荒年笑笑“姑姑多慮了。姑姑天生麗質又年輕,哪裡那麼容易成黃臉婆?”
阮舒承下他虛偽的誇讚,自餐桌前起身“二侄子慢慢吃。”
“姑姑要去哪兒?”莊荒年亦起身,“時間差不多,該提前去宗祠做準備。”
“我當然記得比二侄子清楚。”阮舒挑著眉尾,“隻是下樓來之後我覺得自己還是穿少了,想再添一件衣服。”
莊荒年聞言倒沒有阻攔“嗯,昨夜裡剛下雪,姑姑確實該注意保暖。”
而她這一走,林璞合情合理要跟上。
“梁道森”作為與她形影不離的未婚夫自然也起身。
保鏢榮一緊隨其後更是正常。
阮舒攜三人行至廳堂時,管家進來通報說族裡派遣來取古董的人到了。
“取什麼古董?”阮舒怔忡。
“姐,就是展示櫃裡的那些。”林璞得機會低聲告知。
莊荒年已然從餐廳迎出,招呼族裡派遣來的人動手搬運。
阮舒這才發現,昨晚睡前讓榮一打包裝箱鎖起來的文物全都被翻出來了。
她看向榮一,差不多明白先前榮一的憋屈和欲言又止為何。
“這是什麼意思?”阮舒的視線落回莊荒年。
莊荒年雙手作揖著躬身“勞煩姑姑特意為荒年保存這些收藏了。現在可以轉交給族裡處理了。”
“族裡處理?”阮舒鳳眸輕狹,“族裡怎麼處理?”
莊荒年搖頭,麵露愧色“姑姑,荒年如今是族裡的罪人,荒年也在等待族裡的審判結果。這些文物是荒年的罪證,族裡理當沒收。”
很明顯,他無不在表達一個意思不管是他能從警察局回來站在這裡,還是古董文物要被帶走,全都是族裡的決定。
族裡的決定,即便她身為家主,也無法憑一己之力專斷反抗。
“噢,在等族裡的審判結果……”阮舒略略頷首,“那我希望二侄子好運,二侄子趕緊多求求莊家列祖列宗的原諒。”
說罷,她繼續自己的步伐。
心底的文火慢慢地燃,越燃越旺。
一邁完通往三樓的最後一級階梯,阮舒蹭地便轉身質問聞野和莊爻“怎麼回事兒?!族裡的決定是包庇莊荒年?”
“梁道森”哧聲“現在知道著急了?”
他揪著的無非就是她不與他們商量就自作主張,所以如今出了紕漏,錯全在她。
阮舒繃著臉,讓自己無視他。
莊爻凝眉“昨晚族裡的會議確實決定了莊家不出麵插手莊荒年的事,讓他自己為自己的行為負法律責任。”
“一早莊荒年出現,我們和姐你一樣驚訝。他來就直奔展示櫃,拿出族裡的指示,要求榮一交出那些古董。我們也暫時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讓族裡改變了主意,呂品打聽不出來。不過一會兒祭祖結束後,族裡的審判會,姐你是要出席的。”
阮舒的思緒隻停留在一句“呂品打聽不出來?”
她鳳眸眯起掃視麵前二人“駝背老人是你們自己人,你們卻說‘打聽不出來’?”
這是又像上回那樣被封鎖了消息……?
莊爻的表情一瞬變得微妙。
阮舒不確定他這“微妙”的原因是否便是在於她的猜測。
倒是“梁道森”冷笑著搶過話“不用來質疑我們這邊的事,再怎樣都比你靠譜。隋家日記本的清單是你遞交到族裡的,已經等於你公開和莊荒年叫板。要不是你肚子裡那團肉,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裡和我們說話?”
“彆來質問我們有的沒的,現在你讓隋欣把日記本交到那個女警察手裡,省得不僅贓物沒了,連隋家的人也又倒戈。”
阮舒聽言心頭一緊。
“然後去主持接下來的祭祖儀式,參加審判會。有需要你做的會再通知你,其餘的你什麼都不要管。”
阮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梁道森”率先甩出最後一句話“不要再給我們添麻煩,否則你這條命該丟就丟,我們是不會管你的。”
“添麻煩”三個字阮舒聽得分明。
莊爻出言安撫“姐,你向族裡提交莊荒年罪證做得沒錯,莊荒年現在雖然暫時從警察局出來了,但是戴罪之身,莊家的人都盯著,莊荒年不敢對家主大不敬的。”
“時間不多,先把眼下該辦的給辦了。放心吧,有我們在。這次無論如何都會將莊荒年製服住的。”
時間確實不多。阮舒眸光輕輕閃爍,滑過“梁道森”冰冷的臉,攥緊拳頭快速先去給隋欣打電話,心裡卻仍止不住地忐忑——一燈和聞野、莊爻之間,究竟是……
“梁道森”從阮舒的身影收回目光,轉向莊爻,一臉譏誚“‘這次無論如何都會將莊荒年製服住’?你的口氣不小。”
莊爻麵無表情,眼裡劃過一抹陡峭。
“梁道森”則又轉回到方才阮舒走去的方向,眸子微微眯起,頗有些深不可測。
…………
按照原本的計劃,無論隋欣、日記本還是贓物,都是想先等著莊家族親確認,將莊荒年的罪行攤開在他們麵前,讓他們沒有理由出麵救莊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