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傅令元!
“雷某確實不怕。”雷堂主嘲弄,“雷某現如今隻是孤家寡人一個,在青門裡所能到達的地位也到頭了,陸爺要真想把我怎樣,那就怎樣吧……”
傅令元心思兜轉——基本能確定,他兒子和老母親的死,影響到他對陸家和青門的態度了……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在於,”雷堂主確信,“傅堂主你不會告訴陸爺。”
“雷堂主覺得很了解我?”傅令元譏諷。
“雷某了解的不是傅堂主,而是陸爺。”雷堂主道,“傅堂主同樣了解,了解陸爺的多疑。因為了解,所以傅堂主不會告訴陸爺。”
他意味濃濃“從我對傅堂主講出剛剛那一句話開始,從某種角度來講,傅堂主和我就休戚相關了。”
“我聽不懂雷堂主在說什麼。”傅令元眸光微冷,“我也不是那麼輕易能被雷堂主拖下水的人。”
雷堂主笑笑“雷某不是在威脅傅堂主,更不是在試探傅堂主,隻是想讓傅堂主知道,還有雷某這麼一個選擇。有些事情做不做,還是在於傅堂主。”
“如果傅堂主和雷某一樣,不忍青門就此衰敗,記得來找雷某;如果傅堂主為了所謂的‘義’,寧願繼續扶爛泥,我雷某也無話可說。”
說著,他再靠近傅令元半步“枉諸葛亮雄才大略,完全能夠一呼百應,最終卻耗儘精力,抱憾病死。傅堂主不覺得可惜?”
傅令元勾唇“雷堂主,各人有各人的命運。諸葛亮的性格注定了他不會去取而代之。”
雷堂主雙手負背,雙眸洞悉,又道“傅堂主不是諸葛亮。”
傅令元眉心一冽,想再回應什麼。
雷堂主率先對他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雷某今天想說的話已全部說完,就不耽誤傅堂主的時間了。”
話落便絲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闊步離開。
傅令元眯眸目送他的背影,心思千回百轉。
離開茶館時,栗青彙報從陸少驄的隨從得來的消息“小爺趁孟副總人在醫院,派手下去偷偷搜了孟副總在公司的辦公室和在陸宅的臥室,找一份藍色的文件夾。”
藍色文件夾……?首先跳入傅令元腦海的,就是昨天在董事長辦公室外遇到孟歡,孟歡示意過她從裡頭剛拿出來的那份文件。
“有提到裡麵裝的是什麼文件沒?”
“沒有。那些隨從都不清楚。隻按小爺的指令辦事。”
傅令元微微一忖,問“小爺現在人在哪兒?”
“還在公司開項目會議。”栗青告知,“因為行賄案,小爺的出行受到限製,有些行程沒法親自前往,隻能委派他人,小爺剛發了一通脾氣。”
旋即他笑“感覺這兩天小爺前所未有地專注在公司上。”
傅令元一語見地“他不是專注公司,他是享受現在能夠每件事自己決定、唯我獨尊的主宰感。”
栗青沉默。
傅令元也未就此再多言,隻道“繼續留意小爺找文件的後續還有其他動作。”
“好的老大。”栗青應承。
傅令元坐上車,去處理“新皇廷”計劃的一些工作——孟歡昨天來過公司把手頭的工作安排給她的助理,她自己今天隻在陸宅和醫院之間走動。
陸少驄急不可耐,早上便做主把孟歡的助理調到其他崗位上,由此“新皇廷”計劃的把控權全部在傅令元手中。
…………
除了上洗手間的時候,阮舒基本逃不開李鐵牛的視線範疇。
房間裡的那扇長條形窗戶視野非常開闊,眺望到的是從這山上到山下的鬱鬱蔥蔥。
藍天白雲,山風拂麵而過。風景是清爽的,可空氣是讓她特彆不適應的濕熱和粘稠。
阮舒坐在竹椅裡,一張冷臉不曾和緩過。
李鐵牛坐在她旁邊,搬來的一筐水果原本是給她的。因為她沒興趣,他便又以“以前二爺怎麼怎麼滴”的理由,不客氣地一個接一個地啃,啃了個精光。
“新當家的,你真浪費。多虧有我在這兒邦你解決。”
阮舒目光涼颼颼地瞟他,第n次問“楊炮人呢?”
“大炮在山下泡妞。”李鐵牛第n次笑,然後第n次說,“你答應讓我以後跟著我爸和薛叔乾大票,我就馬上把大炮逮回來。”
阮舒亦第n次講條件“你馬上把楊炮找來,我就答應給你調工作。”
李鐵牛再和她談條件“應該反過來。你先答應我,我才答應你。”
阮舒不搭理他了——他其實就是故意在和她浪費時間。
她呢?其實也就是消磨時間,才在這裡來來回回。
外麵有手下來找,通知到吃午飯的時間了。
阮舒直接拒絕。
“新當家,你又浪費?”李鐵牛看了她一眼,“你不吃可以給我吃。”
“隨便你。”阮舒麵無表情。
李鐵牛起身“那我去把飯菜端你屋裡來吃,才能假裝是你吃掉的。”
阮舒“……”
確認李鐵牛暫時離開了,她往外走,趁他不在嘗試出去,結果剛出門口,之前跟著楊炮一起把她從滇越帶過來滇緬的那兩名陳家下屬攔了她的道“大小姐,外麵不安全。”
“不要叫我‘大小姐’,我不是你們的大小姐。”阮舒冷笑,“你們不再是陳家下屬了!”
兩名陳家下屬麵色煞白。
阮舒已兀自回到屋裡,嘭地重重關上門。
…………
李鐵牛晃晃蕩蕩地朝飯堂的方向走,靈敏的耳朵裡忽而捕捉到薛叔的聲音。
本打算馬上跳出去問薛叔他爸爸是不是也回來了,發現薛叔原來正在用緬甸語和彭師傅講話,並且話裡提及新當家。
李鐵牛止住步子,眼珠子一轉,躲起來偷聽。
薛叔“……你相信大小姐真的願意把陳家的這部分生意送給我們?”
彭師傅抽著旱煙沒做回應。
薛叔便繼續自說自話“最重要的是,就算她真的白白送給我們了,我們也沒有辦法自立門戶。光就我們三個,你、我、老李,雖然一起都負責緬甸這邊的工廠,但我們三個的職能各不相同,如果不一條心,根本搞不出大名堂。”
“就更彆說,除去貨源,還有貨運路子和各處的散貨點,這些我們仨兒是不了解的,楊炮才清楚。即便楊炮願意脫離陳家和我們一起乾,還有再往下的人。”
“常言道‘背靠大樹好乘涼’,下麵的人肯定得知道已經脫離了上麵的大組織。要麼我們內部調和自行壯大,這需要時間。省事兒點就是另外找一靠山。”
薛叔頓了頓,歎氣“自立門戶哪兒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我們又不是隻想簡單地當個上頭就完事。二爺通過這麼多年的努力才建立起一個完整的係統,那個女娃子想得太輕巧了。”
“真要輕巧地被我們任何一個人自立門戶,二爺他這個當家人的位置哪能穩穩當當?二爺信任我們是一回事兒,不代表真就愚蠢地讓我們隨便一個人都能竊了他的家當。”
彭師傅還是沒有說話。
“你不能總不發表意見。”薛叔不滿。
彭師傅這才出聲“我沒有想法。”
“行,那你就沒想法,你就給我一個準信,”薛叔問,“你到底想不想離開陳家?”
彭師傅沒有直接回答,抽了一口旱煙,吐著煙霧道“我這把歲月,已經沒有精力再去適應新當家。隻想在這一旮旯平平穩穩地繼續做我的事,到死。”
“行,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薛叔點頭,“其餘事情我去找老李再商量商量,不能讓她撇下我們不管。如果她堅持,那……”
他拖了個長音“我們也隻能來硬的了。”
聽見腳步聲,李鐵牛忙不迭後退,飛快地從另外一個方向跑開。
…………
阮舒盯著天空發呆。
李鐵牛端了飯回來房間,門被栓上了打不開,他便自己從早上的那扇窗戶熟稔地進來。
阮舒瞍他“以前你們二爺住這裡的時候,你也經常翻窗?”
“是啊。”李鐵牛一手抱著飯桶,一手端著托盤,走到桌前,“我來二爺這兒,從來不走正門。”
“我不是你們二爺,不要用你和你們二爺相處的那一套來我這裡。”阮舒冷冰冰。
“我剛不是要走正門的?是你自己把門栓掛上了,我進不來。”李鐵牛坐回到他的椅子裡,問她確認,“你真的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