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玉華院。
小橋下的流水靜謐淌過,鵝卵石道路兩旁點亮火燭。
老仆人拎著油紙燈籠在前麵領路,蕭清風跟在後麵,不情不願地走著。
晚風拂過麵頰,捎帶清新異香,少年人聽見母親的溫婉嗓音:
“清風,又去找你九哥了?”
蕭清風輕嗯一聲,“阿媽你找我回來,有彆的事情嗎?”
貴婦人獨坐月下梳頭,身前擺放著一張矮桌,桌上的玉盤裡盛放著多枚水柔丹。
“給你帶回來的丹藥少了一顆。”
蕭清風啞然不語,眉目間充滿局促,正在開動腦筋思索借口。
這時,提燈籠的老仆開口說道:“小老兒眼尖,看見清風少爺與九少爺臨彆前,塞了一件東西出去。”
“你……”蕭清風瞪大眼睛,指著老仆。
貴婦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蕭清風坐下。
蕭清風悶悶不樂,邊坐下邊嘟噥:“我就是覺得這個家對九哥太過不公平。”
輕抿朱紅嘴唇,貴婦微不可查地搖頭。
“公平本就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幻想而已。”
“彆說是一顆水柔丹,就算你把桌上的水柔丹全部送過去,也是於事無補。”
“蕭無鋒從未享受過府裡的資源,水柔丹的效果再好,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彌補他和其他人的差距,水柔丹給他,隻不過是浪費而已。”
“而你是我的兒子,從出生開始以東海靈泉之水沐浴,平日裡的膳食添加了來自大荒的異獸骨粉,這些都是為娘的實力,你的其他兄弟姐妹再是羨慕,也無能為力,原因隻有一個,為娘來自江南柳家。”
“同樣的,蕭憐雪的母親姓唐,來自那個讓人膽寒的千年世家,從小得到的資源比你隻多不少,更有唐家的用毒高人專門以毒蟲毒草熬製的秘藥,為他滋養身體。”
“這是你們出生自帶的,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所以,蕭家這一代,你的對手隻有蕭憐雪一人!”
蕭清風不服氣道:“九哥的天分明明更高,隻是他不願意學……”
“錯了,不是不願學,而是不能學。”貴婦語氣平和,眼神中帶有幾分安撫之意,“蕭無鋒比你更清楚他自己的處境。”
嘟嘟嘟~~~~
指尖敲擊玉盤,盤子裡的水柔丹來回蹦跳,她幽幽道:
“學了蕭家的武學,就會永生永世受製於蕭家,所以他絕不會學,哪怕藏經樓對他全麵開放,他也不會去多看一眼。”
“十年前的應天門之變牽扯太廣,至今為止,他的存在對於整個蕭府都是一種障礙。”
“這麼些年來,他在府上受到的白眼、不公、慢待可比你看到的、聽到的、知道的要多出無數倍。”
“他啊,早就對這府上沒有了半點歸屬感。”
略作停頓,貴婦繼續道:“如果他足夠成熟,就應該想儘辦法保全自己的性命,其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放棄巡獵之禮,早點接受外派,遠遠地離開白玉京。可惜,他終究也是少年心性,不願意灰溜溜地離開,還想著爭口氣。”
“爭!當然要爭!不爭他就不是九哥。”蕭清風握緊拳頭,滿臉寫著擔憂。
貴婦道:“終究是少年人的天真,成不了氣候。”
“才不對呢,”蕭清風哼唧搖頭,“今日的天下是少年人的天下!”
清了清嗓子,他望著天上明月,抑揚頓挫地模仿從蕭無鋒口中聽來的話語:“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貴婦輕聲歎息,舉起茶杯,遙祭已逝佳人。
“這話對你可用,對蘇妹妹的兒子未免太折磨了些,他被取名無鋒,偏偏鋒芒在心,愈磨礪愈璀璨。”
“蕭府於他如囚牢,日日夜夜困苦不堪,除非是六脈高人親至,收他為徒,否者他這一生怕是隻能碌碌無為。”
蕭清風道:“六脈高人肯定慧眼識珠!”
“難!難!難!”貴婦低垂眼簾,“如今天下修行法門萬千,卻都出自六脈,其名為道門、靈山、書院、劍宗、武獄、酆都。為娘年輕時便以家傳飛劍術名動白玉京,被傳為三百年一出的奇才,後來你外公便送我分彆前往書院、道門、劍宗參與考核,最終結果卻是資質中上、悟性不足,不符合錄取標準。”
蕭清風:“……”
貴婦撫按蕭清風的腦袋,笑著說道:“一枚水柔丹可以不予你計較,但你切記不要與蕭無鋒走的太近,你是蕭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子弟之一,他卻注定沒有未來,以後你們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相交過密,反而容易傷他。”
次日清晨。
蕭無鋒沐浴晨曦,手持木劍反複揮擊。
他的動作看似不快,但卻很有韻律。
呼~~~呼~~~呼~~~
伴隨口鼻呼吸,蕭無鋒肌膚表麵附著稀薄水霧,乍眼看去就像天工作畫,留下的驚豔一筆,映襯得他整個人宛如謫仙臨凡塵。
水柔丹的效果不凡,經過一個晚上的汲取,蕭無鋒的體質有了全方位的提升,包括但不限於力量、敏捷、耐力、柔韌度、筋骨拉伸程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