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比城的防禦工事,從建造的年代來看,不能說是不堅固。在沒有投石車的年代,那近兩層樓高、兩米厚的城牆,如果人員配備得當,足以對來襲的敵人構成極大的威脅。然而,遺憾的是,提比亞斯這座遠離繁華的港口城市,終究未能跟上時代的步伐。曾經引以為傲的防守,如今已顯得力不從心。
珀爾修斯來到這裡的原因之,便是這座城市著名的防禦工事。但當他親眼目睹了莉莉比城的現狀後,不禁對其與那些強盛之城相比的落後感到諷刺。就連塞薩利那樣城牆高大、擁有雙重防禦的城市,也終究淪陷了。因此,珀爾修斯試圖用如此簡陋的防禦工事來對抗亞曆山大,無疑是自不量力。
“如果我們用城牆來抵抗,隻會被亞曆山大碾成粉末。除非我們運氣好,否則不等敵人攻破城牆,我們自己就會先餓死!”珀爾修斯這番話,是對那些仍堅持城牆防禦策略的軍官和貴族的諷刺。而他們,也是珀爾修斯無法長期圍攻莉莉比城的另個原因。
記得嗎?他的營地在之前的戰鬥中曾被美尼斯闖入並洗劫空。那刻,珀爾修斯失去了所有的補給。幸運的是,那次損失發生在仲春時節,大地已充滿生機。珀爾修斯得以在這片土地上生存,靠的是采集食物、向附近城鎮求助以及首都運來的些穀物。糧食問題雖然依舊存在,但並未到無法解決的地步。
然而,珀爾修斯不願公開提及的另件事,卻是更加棘手的問題——報酬。尤其是那些雇傭兵的報酬!營地裡不僅有食物,還有黃金。那些黃金,本是用來支付士兵,尤其是雇傭兵的工資的。但在洗劫中,不僅未來要支付的黃金被搶走,連已經支付給士兵的黃金也未能幸免。因為士兵們習慣將工資存放在帳篷裡,而帳篷,也在營地之內。因此,士兵們不僅失去了前幾個月的軍餉,還被告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將繼續戰鬥,卻得不到任何報酬。
這樣的狀況,自然會引起士兵們的不滿。雖然珀爾修斯能利用他的權威,要求人們為國家獻身,將不滿情緒降到最低,但士兵們的怨言和抱怨聲仍此起彼伏。
“男人們!記住你們為何而戰!不是為了黃金!而是為了你們的家人!你們的土地!你們的國王!你們的祖先!”珀爾修斯試圖用這樣的演講來鼓舞士氣,愚弄那些樸實的鄉下人。
他們確實害怕亞曆山大的征服,因為關於塞薩利命運的流言已經廣為傳播。儘管有些流言是真實的,但大部分都被誇大了——比如亞曆山大是個屠殺全城、將屍體當食物的惡魔。這些荒誕不經的故事,卻讓那些變成士兵的農民對亞曆山大產生了極大的恐懼,從而更加服從珀爾修斯的命令。
然而,對於那些雇傭兵來說,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他們可不是容易被愚弄的人。萬千、萬千名農民或許容易被欺騙,但凱撒家族的雇傭兵和提西亞人等兩批雇傭兵,總計約千人,卻絕非輕易可以動搖的。更何況,還有馬特巴爾侯爵凱烏姆的殘餘部隊,以及馬努克帶來的千餘人。
這些人中,大部分還不知道馬努克和珀爾修斯已經鬨翻。馬努克無法聯係到他們,而珀爾修斯則認為沒有必要透露這個消息,以免失去這些經驗豐富的戰士。於是,他選擇隱瞞真相,隻是告訴士兵們,馬努克已經去招募更多的人了。
但珀爾修斯心裡清楚,這個謊言不會永遠有效。他擔心,旦士兵們得知真相,可能會轉而投向亞曆山大。那將是場災難。
然而,與這個問題相比,更讓珀爾修斯頭疼的是那些雇傭兵的工資問題。這,000人,每人每月的工資高達00羅帕爾,總計接近百十萬羅帕爾。雖然這個數字包括了士兵的食物和馬匹或役畜的飼料,但即便如此,這也是個天文數字,對於珀爾修斯這位“乞丐國王”來說,簡直是個沉重的負擔。
然而,他又不能拖欠這些士兵的工資。因此,珀爾修斯隻能想儘切辦法來籌集資金,以支付這支龐大軍隊的開支。
他坦誠地分享了自己當前的困境,並向方作出莊重承諾:倘若他們為他英勇奮戰,他將給予極為豐厚的獎賞,甚至誓言贈予些高級軍官土地與頭銜。此舉極大地安撫了高層將領的心。
然而,對於那萬千餘名正規步兵,他們並未得到這樣的承諾。
珀爾修斯決定讓這些渴望戰鬥的人去掠奪沿途的幾個附近城市,對他們的暴行則選擇了視而不見。這樣來,雇傭兵們便可從民眾手中奪取錢財,以滿足他們的貪婪,同時與當地女子歡愉,以彌補內心的空虛。
每每回想起這些行為,珀爾修斯都感到深深的羞愧。他對自己本應保護的人民所犯下的罪行,愧疚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幾乎將他吞噬。
珀爾修斯並非唯流淚之人。內心的愧疚,加之重重問題的壓力,以及失去王位和他所珍視的切的擔憂,已經深深地改變了他的身體。
他變得消瘦憔悴,雙眼凹陷,臉頰瘦削,散發出種淒涼的氣息。
再加上缺乏防禦工事、糧食儲備不足、無法支付士兵軍餉,以及珀爾修斯此刻的心態,他並不希望進行場持久戰,他渴望儘快結束這切。
因此,他挺直脊梁,用烈士般的聲音發誓:“若我注定喪命,那我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願像懦夫樣躲在暗處!”
“讓我們在血腥的榮耀之光中勇往直前吧!”他的決心贏得了兒子們以及他最親密的家臣米特裡迪圖斯的無條件支持。於是,他們決定發起最後擊,作為最後的決戰。
此戰的失敗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無疑是毀滅。那麼,勝利又意味著什麼呢?當然,並非戰爭的終結和所有領土的完全奪回。即便有這樣的想法也顯得過於天真。即便珀爾修斯能像漢尼拔在坎尼戰役中那樣取得驚人的勝利,幾乎摧毀亞曆山大,後者也不太可能輕易放棄提比亞斯的所有收獲。
然而,或許,如果珀爾修斯能夠取得勝利,而且是場輝煌的勝利,那麼他或許能獲得再次戰鬥的機會。若他能借此機會不斷壯大自己的勢力,那麼局勢或許會發展到迫使亞曆山大坐到談判桌前,讓珀爾修斯從他那裡獲得某種讓步的地步。
到目前為止,亞曆山大還未看到任何談判的必要,他未曾輸過任何場戰鬥,並堅信自己能夠占領整個提比亞斯。這是珀爾修斯改變現狀的最後機會。
於是,懷著巨大的希望和背水戰的決心,珀爾修斯開始準備他的軍隊,以無儘的敵意注視著那萬敵軍。他和亞曆山大的決戰地點選在迪亞努河沿岸,靠近河流與大海的交彙口。那裡正是莉莉比所在之地,地形平坦開闊,非常適合亞曆山大的重騎兵和珀爾修斯的方陣作戰。
個人而言,亞曆山大並不喜歡這種地形,他更偏愛崎嶇不平的地麵,因為那樣的地形對方陣兵更為不利。
遺憾的是,他無法在這裡施展這種策略。因為附近並無這樣的地形。提比亞斯的南半部總體上非常平坦,幾乎無山丘可言。這樣的地勢極適宜農業發展,事實上,亞曆山大在途中看到了大片肥沃的土地,田野裡小麥、燕麥和其他農作物茂盛生長。
這對亞曆山大而言是個好消息,意味著他將獲得豐富的戰利品。然而,這樣的地形卻不利於他想要的戰鬥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