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來!
永安王府今夜舉辦家宴。
剛剛參加完明陽湖開湖禮祭的永安王夫婦二人,顧不得蘇州州牧的設宴挽留,馬不停蹄的趕回晚舟城,讓明陽湖的上位水祠正神心裡直犯嘀咕,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了這位神王。
在夫人的連聲催促下,浩浩蕩蕩數百人的禮祭隊伍,儘然有了些許行軍趕路的意味。期間,神王派出一名親衛,先行禦劍返回王府,通知膳房提前準備家宴。
王府膳房管事姓劉名威,是從夫人本家隨夫人嫁入王府時一同來到王府的。永安王妃,原名趙玲月,是上一任戶部老尚書趙鳴風的侄女,是一位在民間極有故事的奇女子。劉威隨夫人來到王府已有二十載春秋,雖然注定無法得到王府大管家之位,但憑借對王府老爺夫人、少爺小姐飲食偏愛的細心琢磨,依舊穩穩的掌管著王府上下數千人的膳食,在外熟人遇見都會敬稱一句“劉爺”。
此時劉威,得到了王爺親衛的三條命令。在安排下人為一路禦劍奔波的親衛端上一碗補氣湯後,這位“劉爺”開始對著三條命令琢磨起來。
“師傅”身旁徒弟小石頭突然開口,“王爺這第一條命令,命令咱們準備遊子宴,八葷八素,但是我也沒聽說大少爺或者二少爺回府的消息啊?”
“還有這第二條,讓人把姥爺珍藏的仙王釀搬出來,這酒可是自打老爺被夫人限製喝酒後,一杯都舍不得喝的啊,現在居然要人把整壇搬出來?”
“讓我最納悶的是這第三條準備一些青椒與五花肉,夫人回來後親自下廚。這青椒炒肉就是一道尋常百姓家的家常菜,咱們府上彆說老爺,就連我們這些下人都瞧不上眼,到底為何夫人要親自下廚?”徒弟對幾條命令大為不解。
劉威沒有答話,而是皺眉不斷思索嗎,片刻後,他哎呀驚叫一聲,一拍手掌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位小爺回來了!”
“師傅,這位小爺是?”石頭更加疑惑了。
“現在沒空跟你解釋,當初這位小爺在的時候,你還不是我徒弟,不過如果是這位小爺,一切也就說得通了。現在沒時間了,你趕緊跑一趟,去找王屠夫,讓他務必在半個時辰內給我取出一塊最上等的五花肉!他不是說東邊檔口缺錢開業嗎?讓他把這件事搞定,檔口的錢,我給他出!”
石頭領命快速走開,劉威得意一笑“一定是這位小爺回來了,還好我反應迅速。這麼說,這以後王府的膳食,又需要進行一些調整,膳房這美差,我是一定要牢牢住在手中才是。”
“哈哈哈哈哈哈!”
廳內,傳來王爺開懷的大笑聲。
如果要說永安王的故事,那真的是七天七夜都講不完。傳說京都曾有一位百家之中小說家的說書人,仗著自身小有修為,就包下了一整座茶樓,想要儘說永安王之事,但最終落了個精氣神消耗殆儘而病倒的狀況。或許有些誇大,但王爺周淵發跡至今,四十年來的傳說與故事,的確能有幾籮筐。
你很難想象,一位萬人之下的神王,在不同地方會擁有有各種各樣的稱謂。對於西北草原部落來說,這為王爺被稱為“那拉頓折”,意思是“來自山海的魔鬼”,王爺手下那隻戰力天下無二的騎軍“黃泉”,則被稱作“法度婆琦”,說的是“喝人血的惡魔。”
相比於西北人民對於這位王爺的憎恨與恐懼,山海聖朝朝堂之上,對王爺的稱呼就明顯友好了許多,什麼“老匹夫”,“老潑皮”,“老無賴”,“老不死的”,一聽就顯得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有一次,聖皇還專門大聲為王爺起了個名字周黑子!
但無論稱呼怎麼改變,這位高權重的神王,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個小老頭。
一點也不高大,或許還稍顯矮小的身軀,體型偏瘦,因為常年征戰而略黑的皮膚,再加一撮小胡子,這就是對他的全部描述。大概唯一不同的,就隻有那雙包羅萬象、深邃又尖銳眼睛。
其實神王兩年前,不過剛剛知天命的年紀,但常年行軍,他本人也非什麼絕世高手,所以不僅沒有“駐顏有術”,反而稍顯老態。
而現在,在自己王府的家宴上,神王老爺基本是“原形畢露”。
“哈哈哈哈,涼之啊,來來來,再陪你叔父喝一杯!!這仙王釀,叔父我可是有一年沒碰了,今天都是沾了你的光,你嬸子才允許我再喝這一次!”坐在主位的王爺此時滿麵通紅,雙袖挽起,一手拎著一隻燒雞的雞腿,另一隻手端著酒碗,完全沒有一絲一毫跟“神王”二字沾邊的形象!
“行了老東西!”夫人朝王爺罵了一聲,年過四十的永安王妃端莊淑麗,是王爺唯一的妻子,也是整個永安王府的半個主事人,更確切的說如在在王府之中,王妃的話才是一言九鼎。
“涼之剛回來,這飯菜都沒吃上兩口,竟在這陪你喝酒了!怎麼,是今天給你的自由太多了?”王妃怒目瞪了王爺一眼,後者在家中不敢造次,嘿嘿乾笑一聲,放下酒碗,低頭啃起雞腿來。
“沒事兒的嬸子。”涼之對王妃說道,此時他已經去掉了麵具,露出本來的真實麵目,兩個詞形容——玉樹臨風,英氣逼人,好一個十七歲的翩翩公子!
“我好不容易回來,理當陪叔父多喝幾杯。”涼之笑嘻嘻的拍掉身旁小白伸到自己麵前那盤青椒炒肉的筷子,也不理會他幽怨的表情,反手給自己夾了滿滿一筷子放入碗中。“在外遊曆的時候,吃遍了各地美食,但一直覺得,還是嬸子這盤炒肉最讓人念念不忘。”
“好吃你就多吃!”永安王妃聽他如此說話,顯然非常高興,“不夠嬸子再去給你做!還有小白,彆拿自己當外人,涼之的兄弟那就是我們自家人,想吃什麼儘管跟嬸子說便是。”
小白聽聞嘿嘿一笑,繼續埋頭苦乾。
此時王府家宴,除了涼之與小白外。參加的人並不多,老爺夫人、三少爺周正、小郡主花卷兒與侍女綠芽、子侄葉肖雲,以及三十多年來始終跟隨王爺身邊的,王爺最親信之人——王府大管家齊升。
“綠丫頭,彆忙活了!”老王爺突然說道“夫人一向把你當親生女兒看,花卷也當你是親姐姐一般,好不容易涼之回來,坐下來一塊吃!”此時王爺看綠芽前後張羅十分辛苦,就讓她坐到王妃身邊去。
綠芽應了一聲,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夫人身邊。而此時的小郡主,可不管彆人都在聊些什麼,正在奮力與一條大蝦周旋,小手不斷翻動,勢要剝開蝦殼。但這蝦並普通湖海的凡品,而是蘇州州牧於大人特地獻給王爺的貢品,明陽湖開湖之前所得的靈蝦。此蝦珍貴異常,富含靈氣,普通人家是萬萬享用不到的。
三少爺周正眼瞧小郡主半天無法攻克大蝦有些惱火,便上手幫忙,一邊偷偷瞄了旁邊臉色不太好的葉肖雲,眼珠一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問道“嘿嘿,肖雲哥,聽說下午你跟老大打了一架?你們誰輸誰贏了?”其實周胖子問之前心裡也有些打鼓,王府之中,二哥不在,他最怕的人除了父王之外,就是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現在代二哥管教自己的,葉叔叔的兒子,自己的肖雲哥。
“哼。”一旁細細吃菜的肖雲冷哼一聲,“不提也罷,說了我就真要在伯父麵前告他一狀!回來不老老實實走大門,非要翻牆!差點讓我以為是闖入王府的歹人!”肖雲顯然還在為下午跟涼之打一架而置氣。
“哈哈,好啦肖雲!”王爺爽朗一笑“涼之原來就好玩,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不也是看你這兩年功力見長,忍不住想與你比劃比劃嘛。當然了,好好地正門不走的確是你的不對,涼之啊!還不快敬你哥哥一杯?肖雲啊,你也是,來跟伯父一起喝一杯,今夜你不當值,喝兩杯沒什麼問題!”老王爺一邊笑嗬嗬的打圓場,一邊給涼之一個勁兒使眼色。
涼之聞言起身,嘿嘿一笑向肖雲端起酒“弟弟許久未回,一時玩心大起,自罰一杯,希望哥哥見諒!”
葉肖雲到也沒有真的生氣,隻是他從小言語少,外表總是冷冰冰的。此時也端起酒杯,向王爺敬過酒後,一飲而儘,眼神中露出一絲笑意。
“哈哈,這就對了嘛!”王爺自覺今夜真的舒心。
但人有時候總會遇到不順心的事。
“咚!”
酒宴正酣間,屋外一聲不大不小的響動,打斷了眾人。
王爺微醺的眼神中驟然冒出一絲冷意。
“哼!怎麼,現在連一頓飯,都不讓本王好好吃了?”
涼之與肖雲對視一眼,站起身來。“叔父,孩兒三年未歸,理當為府中處理一些宵小之人,叔父與嬸子暫且回去休息,這裡交給我與肖雲哥就好。”
“恩,也罷。”王爺擺擺手,“你們去看看吧,是什麼人吃了雄心豹子膽。完事之後,你倆與老三來書房找我。文渺啊,你留下來,跟著看看。”王爺對一旁字號“文渺”的管家吩咐道,之後便轉身,帶著夫人往裡走去。
“是,老爺。”
“花卷,吃飽了沒?走著,哥哥帶你看月亮去!”涼之單手一抹,重新附上書生麵容,拉起小郡主的手,向廳外走去,其他人也放下書中碗筷,跟隨在後。
永安王府正門處,一金一紅兩頂轎子浮在半空中,顯然是品質不錯的仙家法寶。法寶下方,永安王府圍牆上,此時站著數百名身披黑袍臉帶麵具的人,與王府的精銳護衛對峙。每名黑袍人身上,都繡著一枚花朵。
“二長老,這下方的獅子陣,看起來並非尋常觀賞之物啊!”紅色轎子之中,傳來一個女子聲音。
“恩,沒錯,觀其構造,感覺像是某種訓練弟子的陣法,但具體的作用,老夫就不太清楚了。”金色轎子中,一個老者回答道。
“連二長老都不清楚的陣法,看來神王王府,當真不簡單。”女子有些驚疑。
“嗬嗬,那是自然,山海十六神王王府,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山上門派。如果不是魁首直接命令,並且客人承諾王府今夜絕對不會出動供奉。老夫就算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王府上空立轎子。”金色轎子內老者笑道,話雖如此,但兩人在王府上空攀談,對於麵前拉弓滿弩的護衛,卻並未放在心上。
“貴客登門,有失遠迎!二位尊者難不成對小生的作品感興趣?”一聲輕笑傳來,書生扮相的涼之牽著小郡主的手走了出來,對大門前兩頂轎子說道。而今夜當值的王府護衛統帥楚昭,看到葉肖雲一同出現後,上前稟報,詢問是否需要請動王府供奉。
“無妨。”葉肖雲擺擺手,“既然涼之回來了,交給他就好,你們注意警戒,小心其他蝦米趁機混入。”
“是,大人。”楚昭應聲離去。
“嗬嗬,方才這位小兄弟說,下方這獅子陣是小兄弟的作品?”女子的聲音再次傳來。
“正是,晚輩涼之,見過兩位尊者。”涼之在院中站定,抱拳一禮。
“嗬嗬,王府管家當麵,我們二人當不起尊者之稱。這位涼之小兄弟瞧著麵生的很,難道是新來的王府客卿?”女子疑惑道。
“回尊者,我隻不過是王爺的一位遠方子侄而已,今日到王府中拜見叔父。”涼之直起身子回應道“不過諸位,今夜府中所設乃是家宴,好像並未邀請列為。不知尊者浩浩蕩蕩如此多人前來,意欲何為?”
“嗬嗬,小兄弟既然被王爺派出來,我覺得,應當不止是一位子侄那麼簡單吧?所以是看出我們來自何處了?”轎內女子顯然不信麵前書生說辭,接著問。
“沒錯,晚輩已經看出尊者所屬。所以,晚輩鬥膽,想問一個問題!”
“涼之小友請說。”女子換了稱呼。
“花樓的魁首大人,是不是仙逝了?”
“放肆!”一聲冷喝從花轎下方傳來,一個身材姣好帶著銀色麵具的女子向前踏出一步,臨空而立,看著涼之的眼中殺機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