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落塵決!
塵瀟獨自坐在亭中,傷口處微微浮上溫熱,逐漸化在了他的心間,將他狂跳的心臟安撫平靜下來。
原來蕪幽被剪彤挾走竟然是為了自己體內邪毒。他又對那天晚上自己的話自責起來。
這一路上與蕪幽相遇,都在受著她的幫襯,以至於自己竟把這種幫襯當成了習慣。可是於蕪幽而言,又有什麼幫自己的理由?他開始自然是懷疑的。相處之後對她稍有了解,才知道這對於她來說隻是身為大夫的本分。自己與那些受難的百姓,在她眼裡並沒有什麼差彆。
他雖這麼認為,可內心深處的情感或許早就產生了不一樣的期待。他竟然開始盼著這種“本分”在自己身上還有些彆的什麼因素。想到這,他不禁覺得自己有些貪心。又對自己的“貪心”感到不知所措。
……
蕪幽剛走到自己的院子,夕月便急匆匆追了上來,舉著茶點笑著道,“蕪幽姑姑,師父讓我把這個給你。你累了一夜,先吃點東西。”
“謝謝。”蕪幽接過夕月手中的拖展輕輕撫了一下她的頭。
“師父是不是惹你生氣啦?”夕月眨著大眼睛向蕪幽問道。
“沒有啊。”蕪幽笑道。
“我就覺得沒有,師父從來不惹人生氣。我回去告訴二叔,免得他擔心。”夕月說著,對蕪幽作了個揖便跑了。
蕪幽愣了片刻才回了房間。剛剛撲在塵瀟懷裡的場景在腦中閃個不停,使她神思有些慌亂。
她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回想自己從遇到塵瀟後的變化。開始為他解毒,隻是自己身為醫者的本分,而這一路上自己所做的,都是順著事情發展而為,並無其他雜念。
可是現在呢?她似乎對於為他解毒這件事情開始變得執著。曾經時而的擔憂,已經不是隻有時而才出現,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在虛無之境中出來時,看著塵瀟的狀態,那種恐慌和無助竟然第一次讓自己嘗到了眼淚的味道。鎮魂殿內,她一針差點將黑衣人置於死地,想想都在後怕。
她思慮半晌,又想起凜笙的表白。正如自己所說,自己確實分不清喜歡一個人和喜歡很多人有什麼不同。可是,自己卻明確知道,對凜笙的喜歡不是他對自己的那種喜歡。那她對塵瀟的這種感覺又與對凜笙不同,這算什麼呢?
想到這裡,蕪幽緊忙收了思緒。不禁長歎一口氣。可是與靈蘇之間的幻覺又撲湧而來,她似是覺得自己身體有些發虛。剛剛為塵瀟灌入了剩餘的內力,又一時心神不寧,便一頭栽在了床上。
再睜開眼睛時,室內剛有些亮光。一陣腳步聲過後自己的房門開了。蕪幽起身,還是覺得渾身有些發虛。正有些不解,一個人已經端著東西走了進來。蕪幽透過床上的紗帳看到來人的身影,應該是小蒔。小蒔將手中的藥碗放下,回身對蕪幽問道,“好些了麼?”
蕪幽輕輕點了點頭,“我睡了多久?”
“兩日。”小蒔說著已經將藥碗遞到了紗簾外麵。
“兩日?”蕪幽伸手接過藥碗,不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的體力恢複比常人要快很多,自己睡了兩日,體力和功力竟沒有恢複完全。難道自己出了什麼狀況?
“你太累了。從來了淩瀟閣一直都沒有得空休息。我聽說,你又鞭了一夜的藥材。昏睡兩日,也算正常。”小蒔回到了桌旁坐下,似是故意回避去看紗簾後的蕪幽,“這是補充體力的藥。你先喝了。如雪和采桑不在,塵瀟為你輸了一些靈力,不然你可能還要昏睡些時日。”
蕪幽觸了一下自己的輕紗耳掛,又見自己的紗帽放在枕邊,床上紗帳遮得嚴實,忙問道“塵瀟呢?”
“他今日去了都廣野。讓我來照顧你。”
“多謝,我不用照顧,你忙吧。”說到這裡,蕪幽忽然問道,“你怎麼樣?”
小蒔心中一驚,不知蕪幽問自己怎麼樣是指什麼。“額……沒什麼事。”便隨便答道。
“剪彤的咒術會影響神思,你最近沒有精神恍惚的時候?”聽蕪幽這麼問,小蒔懸著的心才稍稍安定。
“嗯,也沒有。”在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小蒔又想起了夢中看到的場景。再想到曲彙言抱著雲寧,心中微微有些刺痛。不禁懷疑是這咒術影響的。想到這,她忽然問道,“要是受到影響該怎麼辦?”
蕪幽已經將紗帽帶好下了床,緩步走到小蒔麵前坐下,搭上了她的脈。
小蒔有些緊張但也不好亂動。蕪幽不禁砸了一下嘴,“真是奇怪,最近診脈好像……”她是想說心跳頻率都這麼快的,卻並沒有說出來。
“怎麼了?”小蒔的脈跳得更快了。
“你有心事?”蕪幽問道。
“我——沒有啊!”小蒔的話語有些發頓,臉上浮上微紅。
蕪幽見她神態,將手抽了回來,淺聲道,“你在夢裡,可看到了什麼?”
“嗯,也沒什麼。”小蒔更加拘謹起來。
“剪彤的咒術是用現實與夢境織構的。隻是,她本人也尚未領悟其咒法的使用。所以自己深陷其中而不自知。這種咒術,是要結自己的夢境,將夢中客體引入其中。反觀其夢。可是,同樣,自己在彆人的夢中也是客體存在。主客之間互不能做主,而主體在自己的夢中實際上也做不得主。”
“兩者之間相互影響交織,在咒術之中形成一個閉合的循環。便成了夢中有夢相互交疊相互衍生的一個過程。”
“所以,你在夢中看到的,也是她的夢。當然也有你自己夢的部分。夢,本就是基於現實的框架之中的。就算有一些你難以理解的場景,也同樣是你現實中人、事、物的衍射。”
“不過,你不必糾結這些。因為,那些隻是夢,你現在已經醒了。雖然覺與夢實為同源,原為同構。但,兩者之間並不完全交疊。如果你有分辨不出覺與夢的時刻。就靜下心來,神思歸心,感受自己的存在。不要去刻意證明自己是醒著還是在夢中。你便可以清楚感知到真正的自己。”
“不證明,就能知道自己。”小蒔似是忽然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那夢中夢到曲彙言衣衫不整。“我都說了,我身邊鶯燕成群……”這句話不就是在廣源台上他與雲寧所說的麼?正如蕪幽所說,夢中場景是人、事、物的衍射。
想到這裡,她不禁羞紅了臉。如果這樣解釋,那不是說明,夢中和現實中,她都很在乎曲彙言麼?
這不禁讓她更加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