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落塵決!
牆角的火堆隻剩下弱弱的一點藍光,眼見就要熄滅了。潮濕、冰冷和黑暗隨著溫熱的退去而壓了上來。
燕小炳的血順著煙羅的指縫淌下,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不要——”煙羅驚恐地擠出這兩個字,抬頭看向燕小炳。見他緊閉著眼睛,頭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著。煙羅似乎也感到自己胸口襲來一陣剜心之痛。
她想鬆開匕首,可手卻被一層黑霧纏著,動彈不得。
“愛上仇人,就像拿自己的刀,剜自己的心。靠得越近,紮得越深,哈哈哈哈……被仇人愛上,就要眼睜睜看著她一刀一刀剜自己的心。是不是很痛?”
“不要——你快放開我……我沒有愛他,他也不愛我——”煙羅喃喃道,聲音越來越微弱,已經近似失去了神智。
“啊呀!剜自己所愛之人的心,也很痛苦啊。原來,仇恨與情結合在一起才是這世間最痛的痛苦!真是意外的收獲。有趣!哈哈哈哈……有趣……”
虛音過後,煙羅眼睜睜看著自己將黑霧從燕小炳的胸口抽了出來。溫熱的鮮血噴濺在她的臉上,使她眼前一黑。痛苦和驚懼已經達到了極限。
“不要——”一聲悲吼衝破了眼前的黑暗,眼淚將血水衝淡。她看著從自己眼前倒下去的燕小炳還在對她輕輕搖著頭。
煙羅雙腿一軟,跪在了他麵前。她是想觸向他的,可是她的手卻再次舉起黑霧向他的胸口刺了下去……
“不要——”又一聲嘶吼過後黑霧的刀尖停在了燕小炳胸前。煙羅死死握著刀柄,極力控製著再刺下去的動作。
血在燕小炳的胸口慢慢暈開,攜著他的生命一點點流逝……即使煙羅不再動手,他也會在痛苦中耗儘生命。
煙羅內心已經崩潰,將全身內力灌入黑霧之中,與捆住她手臂的魅靈糾纏著。
隻是隨著燕小炳的呼吸逐漸微弱,她的心也跟著一點點死了。那股糾纏的內力不斷收緊,卻被魅靈鑽了空子,牽引著她一點一點向燕小炳滿是鮮血的胸口刺入,抽出,再刺入,抽出,再刺入……
“哈哈哈哈……一刀一刀地剜,是不是更疼?想困住我,這就是代價。我是怨靈沉積的痛苦和恐懼,就喜歡看彆人痛,看彆人驚恐。你們的表現我很滿意,很滿意……哈哈哈……”
胸口的疼痛一寸寸湧遍燕小炳的全身,他渾身抽搐著,已經逐漸失去了意識。在他眼睛合上的一瞬間,一團黑氣浮上他的胸口。
煙羅手中的匕首還在下落,正正刺入那團黑霧之中。一陣詭異嘶號帶著痛苦、悲憤、恐懼和怨恨等無數情緒回蕩在壁窟之中,震得煙羅渾身驚顫。
煙羅捂著耳朵,被捆縛的感受已經消失了,片刻後壁窟內的火光已經完全熄滅,隻剩下連續的水滴聲還在回蕩,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隨之歸於沉寂。
煙羅緩過神來,雙手撐著地麵,跪在燕小炳麵前,衣角已經被他流淌的血液浸透了。
她渾身還在驚顫著,不知道自己在他胸口刺了多少刀,看不清他的樣子。但那血的赤紅漂浮在她眼前的黑暗中,侵入她的身體……她胃中一陣劇痛翻湧,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她突然生出一股恨意。
“妄念——果真是妄念。我們不認識,哪來的仇恨?我們隻見過幾麵,哪來的情分?怎麼會有妄念,我為什麼會有妄念……”煙羅一邊笑一邊哭著,想去觸向那個冰冷的身體卻反而連連後退。她怕自己會再提起匕首刺向他。
“為什麼,為什麼要有這樣的結果……”煙羅揪著自己的胸口,完完全全體會了一遍剛剛那一刀刀的淩遲。
她托著血痕緩緩爬了回去,如一個賊一樣怯生生夠起地上的黑霧,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不深不淺,有血流出來,不疼。
“為什麼不疼呢?”
她又劃了第二刀,第三刀……
仇恨,果真是這世界上讓人絕望的存在,它凝聚了一輩又一輩人的痛苦,最後除了痛苦一無所剩。
最可笑的是,就連這世上無堅不摧的“情”都打不破不了這種無形的痛。可是占儘上風“情”哪裡肯認輸,於是有了不該有的妄念。
當靈蘇第一次告知煙羅燕小炳與宗布教有仇的時候,她便在心裡暗自不服,“我又沒有親手殺他的父母,他憑什麼恨我。”這也是她再次見到燕小炳可以坦然麵對他的冷漠態度的原因。
她原以為,她也可以坦然和他說出這句話來的。可是,她不僅沒有說出來,還對他產生了不該有的妄念。最後,是這妄念指使她親手殺了他。
想到這,煙羅再一次崩潰,她又哭又笑極近瘋癲。不過,作為懲罰,她體會到了什麼才是這世間無可解的痛苦和恐懼,那就是“執彼之刃,入彼之心。”
“你說成功,我們可以一起出去,失敗,我還有機會出去……嗬!出去,出去做什麼?生不如死麼?你果真恨我,而且恨之入骨!不然為什麼這麼懲罰我?為什麼?”煙羅越說越是激動,她渾身顫著,望著手中滿是血漬的黑霧,眼睛一閉,向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