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落塵決!
載天都主城區十裡以外的夢魂橋斷崖穀深處,到處是因鎮魂鼎異動而受了刺激瘋瘋癲癲的人,他們和瘟疫病人同時被隔離在這裡,互相爭奪生存的權利。
這裡是整個朔北最殘酷的地方,也是在這裡存活下去的最後一道防線。載天都位於大荒極北之地,一年之中有大半年風雪,生存條件極為苛刻。因此,這裡的人們更加彪悍頑強。
夢魂橋是載天都懲戒犯人之所,有著最殘酷的淘汰製度。進到裡麵的人若能活著出去,都會得以重用。
不過,自從瘟疫蔓延,這裡便成了疫病的隔離地點。為本就艱苛無比的生存空間又加深了一層陰鬱之氣。
靈蘇剛一踏上夢魂橋,便感受到一種驚心的壓抑。周圍黑水渠中,飄著黑黢黢的野獸和人的屍體,腐臭味四處蔓延讓人作嘔。凜凜風嚎攜著人的哭笑聲從斷崖穀深處傳來,如鬼魅回音,疊疊回響。
空中鴻雁哀鳴,在茫茫白色中印下一道長長的暗影。
靈蘇有一陣子沒回載天都了。原來,這裡比外麵的隔離點慘烈數倍。
幾聲兵戟碰撞聲過後,從遠處飛來一道寒光,靈蘇邪靈彈出將寒光裹入袍中,低頭一看,正是煙羅的寒霧。他不禁吃驚,隨即閃入斷崖穀深處。
一群著破爛衣衫的人正將煙羅圍困在崖底,她內力一收,寒霧卻沒有回到手上。眾人見此紛紛向她撲了過去。煙羅騰挪幾步被眾人逼退到了斷崖壁上。
“你手上一定還有魅哭草,趕緊交出來。”其中一人喝道。
煙羅眸中閃著寒光,傲立在淺雪中,沒有說話。
“不交出來就是找死——”一聲過後,眾人齊齊圍攻上去。煙羅劃開腳步一躍而起帶起了一片雪霧,將周圍人全部照在了裡麵。那些人均是用手一擋撲麵而來的飛雪,再睜開眼睛時,煙羅已經單手摳在了岩壁上欲要閃身掙脫圍困。
眾人也不猶豫手中兵戟紛紛向她飛了過去。煙羅在岩壁上兩個轉身,躲過了兩柄短刃,提臂一擋錚一聲,另一柄長戟將她手臂震得酥麻。白光炸出,嘶啦啦兩聲,護腕被那長戟的力量撕裂。
她一抬腳,嘡一聲將那柄長戟踢向一旁。轟——一陣震顫使得周圍湧起了數尺高的雪浪。
眾人再次被漫天飄落的雪花罩住,都是一驚,齊齊順音望了過去。待雪花漸疏,眾人才見那長戟正紮在一個人的麵前。
那些人也隻是瞟了一眼並沒有在意,轉身又開始對上了煙羅。煙羅卻在此時失了神,眼看幾刃向她飛來,她避之不及被短刃擊中了要害,手一脫,順著崖壁滑了下來。
溫熱的鮮血落在雪中,一滴一滴暈開,如豔麗的寒梅在寒冷中怒放。
眾人見此,剛欲要上前。煙羅卻忽然笑了起來,這聲音聽上去淒涼悲慘,還蘊含著自暴自棄。
眾人互看一眼,放緩了向她逼近的腳步。待走到她跟前時,一人抬起一掌就要擊向她的顱頂,煙羅卻沒有反抗和閃躲。
就在那一掌即將落下之時,忽然那人手腕被邪靈纏住動彈不得。眾人都是吃驚。隻是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靈蘇已經將他們拖拽到了遠處的雪地裡。重摔之下,那些人都翻滾在雪地裡哀嚎起來。
邪靈順著煙羅落入雪中的黏稠血液裹向了她的全身,她閉上眼睛,依然沒有反抗。
靈蘇俯身蹲下,眼中帶著怒氣,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問道,“怎麼被關在這裡?”
煙羅依然緊緊閉著眼睛,沒有回答靈蘇的問題。
“你想死?”靈蘇的聲音帶著魅惑。使得周圍飛雪都在顫抖。
煙羅隨之一顫,她這才迫不得已將眼睛睜開,眼眶通紅,眼淚嵌在眼窩深處,沒有落下來。
“為什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靈蘇又是用力一捏她的下巴恨道。見她還是不說話,他眼眸一暗,憤怒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靈蘇說完,煙羅周身邪靈愈來愈緊,她聽到自己倔強的喘息聲在自己的胸腔顫動。嗡嗡細音將所有殘風的隆隆呼嘯隔在了外麵。
窒息感使她逐漸失去了意識,眼前的靈蘇已經模糊了。赤紅成了她能看到的唯一色彩。
“不要——”一聲沙啞呼喊欲要衝破桎梏,靈蘇的手停了。隻是煙羅還沒來得及喘息,更大的力量一瞬將她卷入黑暗。
轟隆一聲巨響過後,遠處回音如巨獸在長空嘶鳴,餘音回蕩在斷崖穀被放大了數倍。掩蓋了人們苦苦悲鳴……
煙羅剛栽在靈蘇懷裡,整個夢魂橋便隨著這一聲巨響震顫起來。斷崖上巨石滾落,奔著四處逃竄的人們而去。靈蘇揮出邪靈將巨石彈入黑水之中,黑白相間的水浪被震起數丈之高。
夕陽原本逐漸沉落,此刻卻似是瞬間掉入天邊。黑暗拖起紗霧緩緩籠罩天空。
眾人抬頭望去,空中的月亮,一半白光,一半黑暈,如陰陽兩極扣合在一起。
這種天象,讓所有人心中吃驚,連那些瘋癲哭嚎的人都停止了發狂。隻是,這現象並沒有持續很久,一切便又恢複如常。大地也隨之歸於寧靜。
靈蘇順著那發生巨響的方向看去,正是凝颸崖。他蹙眉沉思片刻,覺得剛剛那一聲巨響像是一聲嘶鳴,而這聲嘶鳴,他熟悉無比。
夢魂橋內的景象比剛剛更加慘烈。有人被活活嚇死,也有人更加瘋癲。那些被震落在雪地裡的屍體黑汙汙印在白雪中,猙獰醜陋,觸目驚心。
有孩子在哭,有母親在笑,有老人低吟……他們共同跪在斷崖上麵雕刻的神像麵前,用虔誠或瘋狂祈求可以活著。
靈蘇回頭瞥了一眼眾人,心中有了一個不得已的主意。他歎了口氣,帶著煙羅離開了斷魂橋。